四野空无人烟。
吴虞还是警惕地蹲下身,以苇墙作掩。她取出那张通告,怕半干的浆糊胶结,她很小心地将它展平。
可能是天气不好,光线黯然,又或者换了个背景色,衬映得相片里的男孩更加苍白淡漠了。他的脸上,除去先前的无畏,也变得有点无谓。
吴虞定定看了会。
她取出打火机,咔哒开盖,引燃纸张右上角。闪烁的猩红在扩张,火苗腾跃,快烧到男生照片边角时,吴虞突如梦醒,一下将它埋入脚畔的河水间。
本意是为销毁,但不知何故,她无法无动于衷地目睹他燃尽,这不吉利,也太残忍。
火瞬间熄灭,黑烟浮绕出来。
再将所剩无几的纸张拿出来时,里面的人像也湿透了。纸质差得出奇,再经由水火两重天,稍微一动,就烂糟糟地黏在一块儿,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再看不清原貌。
吴虞的双眼,在风里湿红起来。她深吸一下酸痛的鼻头,偏过脸,像凝固住,她纹丝不动。
良久,她将那片湿纸恶狠狠揉作一团,站起身来,用尽全力一掷,将它摔入塘中。
银色的水纹泛起顷刻涟漪,随即恢复如常。
—
按原路返村后,吴虞没忙着回旅社,而且去更远的地方走了圈,所有的商铺,所有的电线杆,所有目所能及的墙面,她都没有遗漏。
时近傍晚,各家各户都回屋炊煮,板砖路上只余清冷的斜阳,以及逗留的猫儿与野犬。
吴虞前所未有的绝望。
通告张贴的密度远比她预想的高,随处可见。
她不清楚警方是怎么查到这里的,又或许他们依据某条线索在周边所有村落开启了辐射式地铺查。
根本清不完,弄多了又显得声张。
吴虞回顾着这些天来跟季时秋走过的地方,见过的人。一路上,风鸣,呼吸音,炒菜声,鹭鸟的振翅,都像是放大无数倍,从四面八方挤压她感官。
吴虞太阳穴隐痛。
最后,她在回家前删掉手机里唯一那张通告照片。
世界好像才真正安静了,也干净了。
林姐旅社的门虚掩着,不闻饭菜香。吴虞顿时心神不宁,往里快走几步,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楼上楼下,都没有。未名的恐慌像一种黑色的藤蔓从脚底疯长,将她整人裹缠住。吴虞近乎窒息地屋前屋后跑,也不见季时秋和林姐的踪迹。
她不敢问左邻右舍,怕露出端倪。
于是折回村子深处,不放过任意角落地找,民居不见人踪,她就扩大找寻范围,往更远的田地里去。
无数坏念在心头徘徊,胃都开始痉挛,她突地想起老郑,那个林姐的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