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坐在写字间,抬头望着电脑音响上的这张明信片,这些问题就会用力地抓着我不放。莫非她最近又去过珠峰?我忍不住又一次取下它,再次端详明信片上有些模糊的邮迹。明信片的背面,盖有三枚邮戳,左边一枚红色的纪念邮戳,比右边两枚邮戳的比例大一倍,上面环行着藏汉两种文字--&ot;纪念人类登顶珠峰成功50周年&ot;,邮戳正中间是珠峰图案,此戳的日期是2006100310,西藏定日县。右边的两枚邮戳,其中一枚盖在空白处的,与左边的纪念戳日期同为西藏定日2006100310(大本营2)。就在此邮戳之上,一方中国邮政&ot;防止大气污染&ot;面值为60分的邮票上盖有&ot;西藏定日
2006111421,(藏文两个)&ot;分&ot;&ot;这样的邮戳。显然,这是明信片发出的时间了。我猜想在&ot;分&ot;字后面应该还有一个字,至于那个字到底应该是什么,问了几个朋友,都说很难猜祥。有一个提出,可能是&ot;分箱&ot;。笑我多情的想了半天,当时可能是邮局工作人员在天气变化多端的珠峰脚下,盖邮戳的手有些发凉发抖没使上力劲儿吧,每每想到这当儿,我就会产生给他们送一双棉手套的强烈愿望,让他们温暖的手把每个邮戳都盖得清晰明确。很快,我将此问题转到了故乡一位爱好集邮的朋友那里,他果断的排除了&ot;分箱&ot;说法,取而代之的准确答案是&ot;分拣&ot;,这是分发邮件的一道科学程序。
明信片正面就是云雾迷茫的珠穆朗玛,云雾之上的珠峰看上去,尤为壮观,气势凌人,在午后的光线下,那些所向披靡的云雾正在落荒而逃。右上角盖的邮戳为&ot;拉萨2006112018平信(出)4&ot;。从正反两个邮戳的时间上计算,珠峰到拉萨,一张明信片在邮路上走了六天时间。
不久,我在sn上遇见了赵女士。除了对她寄我明信片的热情举动表示谢意之外,我还特别询问了她关于这张明信片的一些细节。她的解释并没有解除我的疑问,原以为这张明信片可能是在珠峰脚下遇到了冰雪无情的冻结,或是遇到了比冰雪更残酷的险情,没想到此明信片并非赵女士在珠峰时所寄,而是在她带着这张盖有特别纪念邮戳的明信片离开珠峰,离开定日回到拉萨时,托一位即将前往珠峰的陌生旅友所代寄。我不知道,当初赵女士为什么没有在珠峰时将此明信片一齐寄给我?是不是以为我久居拉萨,容易对珠峰产生疲劳的审美?是不是以为我经常可以在西藏的任何一个角落游走,一睹珠峰尊容的事情就可以免去?是不是感觉珠峰离拉萨不太遥远……我想,除了这些,我还能想到的就是,当时定日中转珠峰大本营的邮车即将出发,她是否正在提笔,可已来不及?
第42节:西藏的天堂时光(4)
我猜了又想,想了又猜,这何尝不是绝版的珠峰呢?懂得集邮知识的朋友说,如果当日(2006100310)寄出这张明信片,那两个纪念戳其中任何一枚落在邮票上,这张明信片定会更具一定的纪念和收藏价值。
或许,这里面还有别的什么让人难以想象的用意隐伏在里面。赵女士为何带着遗憾的美丽选择如此美丽的遗憾,我不得而知。也许,她压根就没想到这么多?只是我一厢情愿想得太多罢了!
从蓝色的地平线上无限延伸的西藏,人和人的距离好像隔得很远。我想,有些事情的答案永远不知道会比一时知道的状况好得多。至少,它还可以让你在守口如瓶的岁月中拥有猜详的种种可能,至少它还可以让你在敦厚的阳光下看见庞大沙漠怎样成为一粒沙子……至少我还可以在平静与浮躁的拉萨之夜,多生出一些想象--想象在珠峰距拉萨约730公里的道路上,邮车就像一只绿狐,跑过冬日的苍茫,通向阳光,通往春天--想象珠峰矗立在东径86°55′31″,北纬27°59′17″的地方,她容易吗?她孤独吗?她险恶吗?你知她的冷暖吗?
如果你知道她的一切,那么请不要去丈量她,不要去征服她,也不要去念想她,对于闻名遐迩的珠穆朗玛,对于这一尊无性别的自然之神,其实,我们都应该向拉萨人学习--在遗忘里,让她慢慢长高!
茫茫青藏,邮车在荒芜的邮路上行驶,犹如人类在孤寂的雪域大地上爬行,孤独和选择是你随时面临的两大课题。但我们不能回避今天这个现实意义的命题,记住,并且要牢牢地将它拴在你的记忆之门--
珠峰到拉萨究竟有多远?
用心测量,就是心和心的距离;用爱测量,则是自然与人的距离,用尺测量,就是仙境与红尘的距离。
离开多熊拉哨所回到拉萨不久,旅美女作家紫娟到西藏旅游找到了我。正好那几天我要到牧区采风,于是她便跟着我去了藏北。碰巧的是在那片草原上,我们结识了康巴汉子尼玛泽仁。他是那曲民间藏戏团一名年轻的作曲家。
尼玛泽仁身材高大,性情豪爽,长发飘飘,高高的鼻梁像是直接从东方著名雕塑大卫那里借来的,但他跳起舞来的奔放和敏捷又像是一只野牦牛。他的胸前佩戴了一枚精致的&ot;擦擦&ot;,一是一尊色彩鲜亮的释迦牟尼佛。在西藏,戴这种铜佛的人很容易给人留下仁慈的信徒印象,可当你猛然看见尼玛泽仁腰间佩戴的那把分量不轻的藏刀,便又会感觉他的霸气多于仁慈,像是武林高僧。
赛马节的那天,尼玛泽仁领着我和紫娟去草原上看赛马表演。我们在牧人的帐篷里席地而坐,尼玛泽仁递给我一碗青稞酒,看都不看我一眼,当场便一饮而尽。望着他来势凶猛的架势,从小滴酒不沾的我显得很没底气。如果不喝又怕伤了他的热情,藏族人是最注重诚意的,于是只好象征性地用嘴轻轻抿一口。接着,我就指着那把在阳光下泛光的藏刀问:&ot;尼玛泽仁,把你的武器借给我玩玩好吗?&ot;我知道,在西藏的不少村落,刚学会放牧的娃娃都佩戴藏刀,牧人更是刀不离身,将那玩意当出门在外的防身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