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疲乏欲死,为了这一时兴起,它依旧指爪用力,勾紧了喻炎的手。
喻炎低头看时,就见飞光那小小爪子,像一弯嫩黄长叶,严丝合缝地环在自己指节缝隙处。
他以为是自己夸得不够,便低低笑道:“我是当真觉得极好,你我二人修行之路极长,定然有用得上的时候。”
飞光费力地喘着气,听到这话,心里愈发地千欢万喜,于是一字一字,肃穆端严地答道:“现在就用得上。你不是……怕嘛。”
话音落时,榻上长简已发出微弱的光来,微光由弱而强,浩浩汤汤地迸溅开来,转瞬间充盈一室——
于飞光眼中,它看见这光里浮现出些许幻影。
它看见这座万霞山上,山势绵延,群峰草木丰盈,湖泽飞瀑遍布,水属灵气浓郁欲滴。
而喻炎衣衫破损,在山脚处负手徘徊,嘴里吟着一首低回的小曲。
侧耳听时,唱的却是——“秋阴时晴渐向暝,变一庭凄冷。伫听寒声,云深无雁影。”
“更深人去寂静,但照壁孤灯相映,酒已都醒……”
飞光断断续续听到此处,免不得张口欲问:你为何不唱那阙《苦昼短》了,不再编些“万卷诗书,损我自由”的胡话?
可此念方起,就看见那缥缈影像里,喻炎朝往山顶的方向,迟疑着抬起手来,似乎打算去够什么事物。
只是下一瞬,那人就被群山笼罩的一层驱邪青光震退了数步,连身形也黯淡了些许。
飞光愣了愣,然后才参悟了一二分。
在自己掐算出来的这段来日中,他家喻炎,原是已经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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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飞光神魂颤震、灵力源源而逝之时,喻仙长那头,却只看见那卷长简上一刻还通体生光,衬得玉色`欲滴;下一刻又华光渐黯,一如风吹火烛。
他在一旁屏息侯着,心猿意马,余光乱瞟,熬了小半盏茶的工夫,终是好奇心使然,弯起笑眼,悄声问了句:“怎么这么久,是不是已经算出来了,你都算到了什么?”
喻炎话音方落,勾在他指上的细爪便软软松开,榻上长简随之荡然无存,而后竟见着一团绒绒的事物从被褥底下歪歪斜斜地钻了出来,眼睛湿润如含泪,嫩色小喙一张一合,似是在无声唤他——“喻炎”。
再然后,那绒绒幼鸟就双眼一闭,跌坐在被褥上,约莫是又急又累,一时昏厥了过去。
喻仙长才隐隐绰绰窥见一个轮廓,心里的愁云便散了,一面生出爱不释手之感,一面慌忙背过身去,口中不住念叨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