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要说点高兴的,可她的语气听起来,真是惆怅。我安慰她:&ldo;你这么漂亮,以后也一定嫁得不差。&rdo;&ldo;没听说过红颜薄命么?&rdo;她笑起来,&ldo;好久不说中文,很多成语我都忘掉了。好多我以为永远不会忘掉的事情,也都忘掉了,我妈要是死了,我以后就永远都不回国了。所以今天能再见你一面,真是很开心。&rdo;我也被她说惆怅了,不知道该说什么。&ldo;我得去看看我妈了,叫醒她把她也带走,免得她闹事。我们母女俩横竖这样了,成全一对幸福的人儿也算是积德。&rdo;她说着,挥手叫服务生买单。我连忙拦住她说我来,说完又觉得不太妥,这样显得很生疏。我和她之间的关系真是很奇怪,曾经是敌人,好像现在刚刚变回朋友就从此相隔两地再不联系。&ldo;也好,&rdo;她弯腰向我致谢,&ldo;这样我会一直记得马卓请我喝过咖啡呢。&rdo;&ldo;快去吧。&rdo;我笑着跟她挥手。她走出去两步,我又叫她的名字。她转身问我:&ldo;什么?&rdo;&ldo;保重。&rdo;我说。&ldo;那是必须的。&rdo;她微笑,&ldo;你也一样。&rdo;咖啡六十八元。于安朵走后,我买了单,坐着等服务生给我找零钱。他递给我一张报纸,抱歉地说零钱不够了,要到二楼去换了来。反正时间尚早,咖啡还没冷掉。我也有点心思做下来安静看报。报纸是我们当地的晨报,很醒目的地方登着夏花的结婚启示。还是那一句:于德海先生,夏花小姐,永浴爱河。看来,她是铁了心要让这个城市所有的人都知道。她要结婚了,她要嫁人了。潜台词或许是:她要开始新的生活。旧人们,都去了吧。她是要说给他听的么。如果只是任性,完全不必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或者,这真是好的选择。从此有个安稳的靠山,再也不必担惊受怕,所以,她才需要这么大的声势来维护她的安全感。一定是这样的。付完帐,我走出酒店大门,一阵冷风吹来,我才发现又降温了。南方的冷和北方的冷完全不同,阴冷,冷风吹入脊骨,让人不由得牙关咬紧。我忽然有种错觉,疑心这似乎是什么电视剧的大结局,该扫尽的扫尽,该开张的开张,该重逢的重逢,只是重逢后又告别,各自上路。或许命中注定,这次回来,就为了将过去未洗干净的牌重新洗过,人生就此翻过一页吧。现在,是我离开的时候了,像于安朵一样,掉头就走,不需要一声再见,因为这是必须的。然而,就在我准备叫出租车的时候,我看到一辆救护车呼啸而来,它们就停在酒店大门口,车还没停稳,车上的人就纷纷跳了下去,直往酒店冲去。毫无疑问,出事了。(12)我的大学舍友艾咪声称,我有着她见过的最繁复的手纹。&ldo;你的手上全是十字,太可怕了,&rdo;她用吃惊的语气说,&ldo;而且,最严重的不是这个,你,要不要听真话?&rdo;&ldo;说。&rdo;我对手相学说将信将疑,但不妨一听。&ldo;你的婚姻线走向不明。&rdo;她说,&ldo;不过,事业线倒是很深很正咧。&rdo;大概是回来的这一天经历太多事,临行前,难得的片刻休憩,我坐在家中的藤椅上,一边听着电视机里不断传来电视购物女郎的夸张的声音,一边无聊低看着自己的右手,想着这些漫无边际的事。人的命运真的可以通过一只手掌开参破?反正我是不信的。可是为什么偏偏有那么多事,却好像早已经注定,结果早就潜伏在那里,不管你如何努力,也改变不了任何呢?阿南在洗手间里刮胡子,好像还在哼歌,与昨日相比,他心情好像好了许多。我不能确定他知不知道夏花今天要结婚的事,如同我不能确定于安朵的母亲大人会不会把那场婚礼搅得鸡犬不宁,这个世界,总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就算我穷追猛打旁观到底,终究是别人的事,干预了也没意思。我们能做的,或许真的只有各自保重。&ldo;我们早点出发,这些东西要打个包。&rdo;阿南招呼我下楼。我这才发现他一个人提两个大袋子,里面装的全是吃的。我本来想婉拒,但最终没有。当没有什么好失去的时候,我再也不想拒绝他的关心了。他走在我后面,我不知道为何,频频回头,他看着我笑:&ldo;看什么看,是不是舍不得这房子啊?放心吧,卖掉之前会让你回来,把你的东西好好收拾一下,要的我们就快递到北京,不要的,统统扔掉!&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