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肯定记得,你可别赖账。”程池将脚从被窝里蹬出来,踢到他的肚子上,脚上还戴着一根明晃晃的脚链子,叮咚作响。“还戴着呢。”许刃眼眸里有了光,抚到她的脚踝处,俯下身,轻轻地吻了吻。“小千金,晚安。”他一直陪到她隐隐了有了鼾声,这才悄然地退出了房间。客厅亮着一盏夜灯,程正年果然,还守在下面,他当然不必担心许刃不规矩,这么多年,对他总归是了解的。“阿池睡了?”程正年将受伤的烟斗往烟缸里磕了磕。“嗯,睡得很香。”许刃眉宇间柔情尽显:“还打呼噜呢。”程正年的语气终于有些松动,问他:“你身体情况,医生怎么说的。”许刃眼眸微微一亮,连忙道:“医生说只需要好好疗养,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我也一直很注重饮食和作息的规律,每天都会运动,我……”“行了行了。”程正年终于是挥了挥手:“不用跟我这儿献宝似的。”他站起身,定定地看向许刃,良久,才缓缓叹了一声,很有些无奈地说道:“许刃,这是最后一次了,你自己…好自为之。”他重重地拍了拍许刃的肩膀,与他错开,迈着沉重的步履上了楼。许刃的一颗心,终于重重地落地。最后一次,他爱她的机会。☆、萤火(10)兴许是解酒药的效果,程池第二天从床上起来,倒没觉得脑子晕晕乎乎不清醒,恰恰相反,她太清醒了,清醒到昨天晚上发生的所有的细节,都跟刻在脑子里似的。。。越想,越觉得简直太羞耻,她现在也是往三十儿奔的老大姐了,喝得个烂醉,搁许刃面前娇滴滴地撒欢,那画面,简直不要太辣眼睛啊!她满脸通红地在床上滚了好多圈,压抑着,低声地尖叫,直到陶婶过来敲门:“小姐,您今天是不是还有课?”程池才恍然想起了,今天还要带早自习,来不及多想,胡乱收拾了一下准备出门,便接到了陆行商的电话。“醒了?”“啊…呃。”“怎么样,还好吗?”“还好,谢谢。”程池很不好意思地说:“昨天晚上,真是添麻烦了。”“你添麻烦的人,仿佛并不是我。”程池莫名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几分拈酸的味道,索性说道:“抱歉啊,我喝醉酒就是那德行,真是…”真的非常抱歉。非常非常抱歉。程池对他,满心愧疚。然而陆行商却仿佛是伸了个懒腰,带着几分懒洋洋的调子,说道:“有什么好道歉的,这几天,咱们玩得也还算开心。”“所以……”“所以我现在要跟你提分手咯!”“陆行商……”陆行商轻笑了一声:“本来我还想跟许刃竞争一下,不过昨天他说了一句话,我顷刻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说什么?”“唔,不如你自己去问他。”“……”“挂了,再见。”“陆行商。”程池慌忙叫住他。“嗯?”“谢谢你。”-黄昏时分,程池从教学楼走出来,远远地便看到那辆熟悉的银灰色本田车停在学校大门口的树下,许刃穿着一件休闲的灰色麂皮翻领夹克,斜倚在车前,远远地望着她。夕阳洒满他的全身,投下一道修长的背影,大片浓烈的火烧云在他的背后晕染开来,宛如一幅色彩艳丽的油彩画。那是属于他的色彩,浓烈,艳丽。程池的心跳加快了好几拍。走到校门口的时候,脚步稍稍迟疑了一下,然后转身便往左边的马路走去,不理他。没走几步,许刃便追上了她。“程池。”他唤她的名字。程池加快了步伐:“许先生,你有什么事?”“昨儿晚上,抱着人家一口一个刃哥叫得人骨头都要软了。”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醇,且无赖:“酒醒了,叫人家许先生。”程池绷着脸,分明知道他是有意在逗她开心,可是她就是笑不出来,埋头继续往前走。她对有妇之夫没有兴趣,一点兴趣都没有!“程池。”他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你别走那么快,我有些追不上。”程池闻言,顿住了脚步,回头,许刃果然额头上渗了些汗珠。“你怎么…”她有些犹疑:“身体变得这样虚?”过去的许刃,力气大得跟头牛似的,一只手就能把她举起来。“虚?我现在照样能单手把你提起来,要试试吗?”许刃说完这就伸手过来拎她的衣领。程池连忙退后了两步,防备地说:“你找我有事儿吗?”许刃的手落了空,知道程池防着他,索性退了两步与她拉开了些距离,说:“我想带你去个地方。”“不想去,我饿了,要回家吃饭。”程池说完转身就走。许刃几步追上来,抓住了她的手。程池有些气急败坏,挣开他的手,怒吼了一声:“你放开。”她的脾气依旧不好,而许刃的手力度,也依旧大得惊人。这些年,谁变了?谁都没变。“我不放。”许刃仿似一个固执的小孩子,死死地抓着她的手:“程池,你跟我去一个地方,许刃这么多年,只求你这一件事。”程池终于还是心软,她憎恨自己的心软,可是没有办法,那个人是许刃。他是许刃,她便永远没有办法对他狠下心肠。程池坐上了许刃的车,许刃神情总算轻松了很多,启动引擎,将车开了出去。“你的身体,到底怎么回事?”程池装作毫不在意地说:“我那天,看到你在偷吃药。”许刃笑了笑,说:“偷着吃的药,自然不会是什么好药,本来以为久别重逢会有三百回合的大战,结果程老师太矜持,我也不好强行带回家。”分明知道他是胡扯八道,但程池还是红了红脸,骂了声:“死流氓。”“也不知道谁,昨晚上哭着喊着要跟我这么个死流氓困觉觉的。”“你再说!”程池瞪他。“好,不说了。”许刃浅笑了一声,不再逗她。-车开进了一户居民住宅小区,许刃将车停在了地下车上,然后带程池进电梯。程池站在电梯外面,踟蹰着没进去。许刃按住了电梯按钮:“进来。”“我…不进来!”程池固执地说。许刃笑了声,说:“程池,你怕什么?”她怕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你先告诉我,这电梯通向哪儿?”程池说。“一个老朋友的家。”许刃猜出了她的心思,说道:“不是我家,我家住大别墅,靠鹿江边儿的江景豪宅,晚上躺在天台的摇椅上,能看见好多好多的星星,见过老朋友之后,你想去,我可以带你。”程池“嘁”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走进了电梯,骂了声:“暴发户。”-房间门半开着,似乎早已经候着即将来临的贵客,许刃拉着程池走过去,敲了敲虚掩的防盗门,房间里,率先冲出来的,是一个约莫五六岁,穿着小牛仔衣搭红帽的男孩,看见许刃,他格外兴奋,闹着要许刃抱抱。就在这时候,一位穿着白裙的妇人走了出来,程池一眼便认出,她是白思思。白思思。她似乎发福了,秀美的脸颊上晕着酡红,一双大眼睛盈盈如勾,虽然不比过往年轻,但更多了几分成熟女人的风韵。她脸上溢着笑,走过来拉住了程池的手腕,热情地说道:“一路辛苦了,快进屋坐,饭菜都已经做好了,就等着你们呢!”程池与她过往的几次见面,都是不欢而散,白思思对她素来是冷眉冷眼,时隔多年,再见面,这般的热情,倒让程池有些不大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