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惨白的唇色一晃而过。
几个军人迅速抬他上车,向医院疾驰。
不怪他们,没有人知道这个女人和他的关系。
剩余的人也很快继续去营救其他人,没有人去管许沁的存在。
在这里,生,或死,都那样的寻常。寻常得让人不能去习惯,却也不能不接受。
……
那一刻,位于望乡南边的镇高中里,陆捷手下的官兵们刚刚躲过那一波猛烈的余震。暂停不过多久,便继续在倒塌的教学楼下挖人。
过去的一天两夜,他们救出了96个学生,却也挖出了十几具尸体。
当掀开层层的水泥板和墙体,看见底下灰尘掩埋着年轻人死寂的脸时,当兵的汉子们眼都红了,他们含着泪,把他们一个个抱出来放好。
陆捷蹲到一旁,垂着头盯着地面。深夜的冷风一chui,一片白纸chui到他眼前。
那是撕碎的学生证,刚好撕下贴照片的地方,是一个女学生微笑的脸。
陆捷把那张照片捡起来,看着看着,突然之间,就想起来了一个人。
突然之间,他红了眼眶。
“我想起来了。”他喃喃自语。
身旁的士兵扭头:“什么?”
“我想起来在哪里见过那位外科医生。”
他的同学,他的战友,生前一直带着这样一张女学生的照片。
至今,他都记得那个叫宋焰的年轻人说:“等我混出个人样了,要回去娶她。”
载着宋焰离去的那辆车迅速消失在街角,红色的汽车尾灯像火一样灼烧着许沁的眼。
她在原地站了没一会儿,轻轻擦去眼睛上的湿雾,朝医院走去。
深夜的镇上一片萧条荒芜,她走在废墟和血迹遍布的街道上,像走在冰冷的荒原。
北风chui着,彻骨的寒冷。
太冷了,她周身都像被冰冻住,身体除了战栗发抖,做不出别的任何反应。心底除了冰寒,也感知不出别的任何知觉。
没有悲伤,没有痛苦。一如这座悲运笼罩的小镇,每天都有人失去他们最爱的人,每天都有人亲眼看着他们曾经守护过的家和人被摧毁成泥土。
命运qiáng大到让人拥有的一切都看上去那么渺小,那么无力。
悲与泪都不值一提。
许沁流不出一滴泪来,没有什么可流泪的了。
无用的。
可当她走过一条死寂的街道,听见北风呼啸穿过废墟上的甬道,发出呜呜的悲鸣,好似上天在给予她悲戚与怜悯时,
毫无预兆地,她骤然间弓下腰,嚎啕大哭起来。
不用再隐瞒,不用再压抑,她就是害怕得要死了,恐惧得要死了。也不用再躲藏逃避,没有人知道她这里,也没有人会听到她撕心裂肺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