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她眼前出现一颗五彩脑袋,是波哥挡住了两个人的眼神交流,“道哥,这是我老婆,凤丽,大学生。凤丽,叫哥。”“哥。”道哥笑了一下,算是回应了,给下车的几个大块头使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个大块头走到桑塔纳旁边,一屁股坐在驾驶座上,“钥匙”。波哥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凤丽眼疾手快,从他裤腰带上把整串钥匙扯下来扔了过去。几个大块头自动分成了两拨,有的上了依维柯,有的上了桑塔纳,一下就把座儿坐满了。两辆车一前一后直接走了,灰呼地腾起来,糊在剩下的俩人身上。波哥懊恼地搓了几下脑袋,然后撒开腿追上去,小脚裤有点儿紧,扯着裆他跑不开,扯着嗓子喊:“道哥,道哥,我咋个整云南话:怎么办呐。”一个大块头把头伸出来:“走路!”波哥跑起来的样子实在好笑,像被人从后面把卵蛋掐住了,凤丽笑的直不起腰来。笑着笑着,依维柯突然又转回来了,直接停在凤丽面前,一个大汉打开车门,把还在发懵的她一把扯进了车里。车上没位置了,一个壮汉很自觉地坐在另一个大汉的腿上,给凤丽腾了一个位置,凤丽环顾一圈,既来之则安之,一屁股坐稳了。车又在土路上左右摇摆起来。“你还是个小孩吧?”道哥看着镜子里的凤丽问。凤丽低下头抿抿嘴,猛地抬起头来,带点气似的:“明年就18了。”“真上大学了?”凤丽挪了挪屁股,没答话。道哥看她不说话,没再追问,几个大汉也不做声,车里安静得跟去上坟似的,凤丽尴尬地咳了两嗓子,“那个我们把波哥扔路上没事吗?”“波哥?”坐在同伴腿上的大汉拧着脖子问她:“你叫他波哥?”凤丽懵懵地点点头,大家都一起笑了起来。“我说小妹妹,你一个大学生,跟谁好不行,跟这么个小烂屎云南话:瘪三。”大汉一边说一边回头看向别的同伴,“波哥,哈哈哈!哎哟喂,笑死我了。我问你,你知道他之前那蓬长头发,是谁给他剃光的吗?”凤丽又摇摇头,“他他不是自己弄的吗,说这样比较比较有个性”一车人又大笑起来。一车壮汉同时大笑,音效就像地洞里面点擦炮,轰得凤丽的头嗡嗡的。不知怎么的,三美和刘德成说波哥不好时,凤丽完全不在意,左耳进右耳出,可现在这些男人这幅样子,倒让她浑身不自在了,她感觉自己就像不小心爬到了蜜蜂窝里,脸上被蛰得又烫又疼。看着她的脸腾红,大汉努力?s?憋住笑意,“你呀,好好读你的书,那个什么波,就算了,啊。”凤丽想问为什么,却没有勇气问,怕露怯。她有时候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和波哥开始谈恋爱的了。好像就是高二暑假的时候她和同学在镇上车站旁边吃凉米线,本来她不愿意在外面吃的,毕竟加了香椿就要4块钱一碗,要是回家吃三美做的,8毛的米线就够她们三个人吃了,香椿去村口树上现摘,不就立省3块2吗?可毕竟和同学在一起,大家都吃,她不好意思拒绝。就是那一天,职中几个喝了点儿酒的男生绕着他们不放,波哥正好看到了,过来解了围,那几个职中的男生特别听他的话,服服帖帖的,凤丽觉得波哥蛮厉害的。虽然长得有点可架不住凤丽情窦初开,俩人就这么好上了。今天这么一搞,凤丽心里一直隐隐约约不对劲的感觉就更不对劲了,她全程没再说话,杵着下巴闭着眼睛装睡。不知道过了多久,凤丽真的睡醒了一觉,发现车已经停下来了,车里就剩她一个人,他们给她留了一条窗户缝,车外叽叽喳喳的全是人说话的声音。她想起身,发现手臂已经压麻了,一动感觉原地截肢了,难受得她龇牙咧嘴,她把发麻的手抓在另一只手里,用力甩了几下,才恢复一点知觉。她猛地想起自己的存折,赶紧打开挎包,还好,还在。放下心来以后,她又甩了几下手,打开车门跳下去,这一跳把她吓坏了——面前一堆人,把另一堆人围在一个圈里,这样子是准备干群架呢!凤丽本能地有点害怕,可又很好奇,于是从车背后悄悄绕到远一点的地方,才发现竟然在自家的村集上。这个村集逢五和逢十才赶一次,包括凤丽她们村在内的附近十来个村寨都是在这个地方赶集,集上卖东西的人大部分是本地的,也有镇上的,但很少有更远的了。不过最近不一样,菌季开始了,有时候会有省城的菌子收购商直接上村集来收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