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中的女人用她那双冷艳的眸子看着纸条上的内容,“让我做这个?”她的话说不上是在提问,当然也不需要回答。
负责传递消息的人像是被冰冷的气焰所威慑,毕恭毕敬的回答:“是,这是大汗的意思。”
“嗯。”女人这样说。
对方知道她的习惯,不敢有丝毫耽搁就消失在了黑暗的空气之中。
“把我当傻瓜吗?这样利用我,是想把我当弃子吧?”那女人阴冷的哂笑,“既然如此,也休怪我了。”
她引燃火折子烧了字条,火光有着不属于她的温暖,就像是那个男人温雅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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巽国即将与兑和亲。
对于巽使遇刺身亡一事,端木怀不知是接受唐瑾送回的结果,还是接受了处死“刺客”的处理方法,总之没有再深究。那一纸盟约里只说两国互不攻伐,以长公主许泉亭王,便连先前唐瑾所提一起联兵攻离的事都没有再提。看起来是接受了兑国势微,无兵可用,要暂时与离国歇兵的说法。
兑君轩辕舒以“建平长公主”赐封尉迟晓,不日嫁往巽都云燕。因是要与巽国和亲的缘故,册封的典礼尤为盛大,作为宗族公主祭天祭地以告祖宗。
忙完了册封,准备和亲事宜也还需要一段时间,在此期间尉迟晓将太常的职务交接,还要回到抚宁处理族中的一些事情。她将事情一件一件的计划,一件一件的完成,似乎这些只是公务,在她的身上完全看不出将嫁为人妇的喜悦。
唐瑾看在眼里,心里清如明镜。这是两个人的无奈,就算是“金风玉露”一般的相逢也要面对的无奈。
在尉迟晓准备去抚宁的前一天,唐瑾来到她府上,斜倚在门边看她吩咐如是、我闻两个收拾必要的行李。
“衣服不用多带,回去至多三日便回来了。”尉迟晓这样说的时候,抬眼正见唐瑾,她淡淡的一句,“你来了。”
“卿卿,你怕吗?”
尉迟晓怔了一瞬,回首对如是二人说:“你们去看看晚膳备好了没。”
如是、我闻二人应下告退。
尉迟晓对唐瑾道:“坐吧。”
屋内散乱着收拾到一半的包袱,唐瑾选了她的妆台边坐下。若不是身上的男子装束,他艳美绝俗的容颜倒与这雕兰妆台相得益彰。
尉迟晓忽而就笑了,“你怎么坐那了?”
“能博佳人一笑,有什么不好?”唐瑾两指搭着扇骨,折扇随意的按在妆台上,另一只手来牵尉迟晓,“卿卿。”
尉迟晓靠过去,“嗯?”
“巽与兑短时间内不会开战,离国才是共同的敌人。”
“我知道。”
“可是你害怕,是吗?”
“是,”她轻声说,“这是我的家国,我将离此远去,不仅如此,我还知道我再也不能回来,更甚之,有一日我能回来的时候这已经不再是我的家国。因为我的出嫁是所有权谋争衡中的一环,你,还有巽君,还有陛下、玙霖、不群,你们都在绸缪,在谋算离国,在谋算彼此。我能看到,能看懂,却无能为力。有朝一日,你们当中总有一方会成功,而另一方必将死去。我希望那一日到来时,我已经死了,便不用再看了。可是,以你们的才智,都会用最快的速度使结果实现,我担心我没有那么好的福气不去看这些纷争,不去看我的夫君与我的家国争衡。”
唐瑾眉间微蹙,有一抹抹不掉拭不去的愁情在他的眉宇间徘徊,“卿卿,我很抱歉。”
“不,你不需要道歉,你、玙霖,每个人都必须这样做,你们有你们的无奈,有你们的责任。可是,我不想这样,从一开始我就不想。”她满目愁云,便是狂风袭来也难吹散。
“我知道,我都明白。”唐瑾站起身,轻抚她的面颊,“我知道你担心,你担心日后一旦战乱,你无家可依,无国可归。你担心有一日我会将你忘却,担心这一切不过是一场谋划,他日尘埃落地便会成为弃子。卿卿,真心是无法保证的,只能做到。我想要许给你,我所能许的一切。离开你的四年,我没有一日不是这样想的,我可以对天地祖宗起誓。我知道这些话不能使你放心,但是事已至此,让我为你做到,好吗?”
尉迟晓没有答,安静的靠在他怀里。唐瑾并不知道,就在前一日,吾思曾于漏液私访尉迟府。至于当晚所谈,恐怕只有天知地知而已。
半个月后,离同意与兑签订盟约。唐瑾听闻此事的时候,仅仅是说了一句,“看来要准备回去了。”
彼时,尉迟晓已经从抚宁回来,和亲的仪仗、嫁妆都已准备妥当,只待吉日。她虽然不再是太常,也知道与离国的盟约已经签定。她的愁眉无法展开,她心里再清楚不过,接下来的事一定会发生,而要发生的事情只是以后数年三国相争的前奏而已。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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