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缝,很紧,我顺着他的脸颊摸上去,想叫他不用这样绷着。只听他道:“展辰他一直在帮我找钥匙,但是你来了,我便把锁丢了。”
“为什么?”我下意识便问出来。
“因为我有你了,一把破锁开了也没用。”有些话亲口说出和内心想着的是不一样,我只觉得自己胸口堵着些东西叫我说不出话,我无声地喘上几口气。
因为我有你了。
他帮我顺着气,我一下子抓紧了他这只手,额头的发汗湿黏在脸上,喑哑着开口:“要是,要是你毕业了……你会不会再把这锁找回来,连同钥匙的份……你会不会……”
不要我。后面的话我说不出来,这会儿被我自己咽下去嚼碎了。我从来不觉得我的泪水如此不值钱,如破堤的水坝,拉开了闸放肆地流,奔涌而出。
他的掌心贴着我眼睛,连同手臂都箍在怀里抱紧,耳边是他低语:“不会夏宝,我不会,我哪里也不去……你不能想这事,也不准说这话……”
他和我搂的很紧很紧,是要把对方都往自己血肉里融的那般。
我只记得这时候很难过很难过,以致后来回想点点滴滴蛛丝马迹该是从这个时候便开始,忽略了他的情绪,我一股脑地把自己情绪表达出来,只顾着我想和他分担,而他的眉头拧着。
他说只是不愿意我担心,不愿意在本来不长的相处时间里说些烦心事。
这时吹灯哨响了,我忙松开他往后大退一步,但还是舍不得,脸往他袖子上狠狠一蹭,擦了个干净,我指尖在他掌心上划拉两下,转身奋力跑上楼。
至于他不着急,那是高年级住的楼层低。
上楼的时候便又觉得鼻子发酸,刚离开我就好想他。
感觉他俩都不是舍得吵架的那种。
第39章
这事也没时间来对付,紧接着到了6月份,放着高考假的时候被成垛的试卷掩埋。这年高考当天他们在学校实验室里头进行跟踪模考,下午开始,到第二天晚上,外头的热气一出门便从各个角落里摸了出来,而教室里面空调温度开的特别低,站在门口身上犹如冰火两重天。
白天待在宿舍里的时候,隐隐听到第二天上午综合考完的时候从教学楼某处爆发出来的呐喊,像是没能冲破笼子的困兽咆哮,那声音撕心裂肺,带着痛苦与不甘,透过钢筋混泥土的房子与厚重玻璃,声音传到百米开外。许是发挥失常,而冰冷的哨声吹响,交了卷中午歇会儿下午还得继续。
我将视线收回来,在宿舍楼里几乎听不到交卷后的人声鼎沸,但那一声有如破竹之势直直地穿过,我不免想到他们的毕业季,我的一年后,两年后……收了纸笔,找了钥匙去食堂里吃饭,也就这时候食堂阿姨分外大方不会手抖,思及此,心里总算放松了些。
晚上等他从教室里出来,这会儿学校里没啥人,从那处石板路上过去,有蝉鸣,蜻蜓,绕着路灯翩飞的蛾,还有蚊子……我一巴掌拍在手臂上,已经鼓出来了一个小包。
“有蚊子咬呐?”他拉着我从林丛间穿过,边跑着,我一下子跟的踉踉跄跄。
走到柏油路上地面还冒着热气,尽管树下面阴凉不少。“暑天还是不能走这边,学校蚊子太毒了,而且说不定还有些什么新物种。”毕竟晚自习在教室里坐着,一打开窗飞进来的绿绿的摇着肥胖身子的虫总是身手敏捷,他跟我比划着说寝室里头见着的巨大虫蝇,还有个被咬得脸上过敏不得已去医院的同学,我爆笑不已,胸口那阵子阴郁的一团散掉不少。
“桥那边夏天虫很多,冬天的话要是下雪就会结冰,叶子上也会挂一层,透亮透亮的。但是去年没下雪,不知道今年会怎样……”我问:“那前年可下雪了?”他轻轻嗯一声:“早上起来打开窗子便见院里透亮的白。”而白是最纯朴的颜色,干净,舍不得弄脏了。
我们跑到操场上晃,空无一人。操场中间是大片的种植草皮,每天的课间操故意做反的姿势好有着那一刻的四目相对。
还有两个月前他们年级举办的足球赛,正挑了明媚的日子,下午第四节课安排上,他们班进了四强。穿一身红,红的耀眼如火焰,行星碰撞炸裂出来的陨石碎片拖着长长尾巴,一晃一晃从这头奔到那头,脚上勾着球往前带跑再蓄力一发,以刁钻的角度撞进球网,他弓起背收紧手臂蓄力往上一跳,与场上迸发出的热烈叫喊,他似一团火落到我眼睛里,炫目不已。
平时做好学生的话这点倒是方便,我故作肚子痛翘了几天自习课跑来操场,而赵恒这二愣子硬是跑来蹭我的饭说他怎么没拉肚子,这会儿我该是真会笑到肚子疼。我本想挨得远些笑眯眯地在边上看着,但一眼被识破,他朝我挥手,连带着站旁边的展辰转过身来挑眉嬉笑,跟着一团火焰如流星坠落直直烧到我心口,眨眼便到了眼前,从他身上传来的热气四面八方把我裹住,我忙给他递了毛巾和水,只见他一口咕噜咕噜下去剩下悉数往头上一浇,扯了毛巾他胡乱擦下脖子和头发又扔给我,大挥舞着手臂跑回赛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