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陶想得脑子发胀,忽然站起来,鞋都没换就朝楼下跑去。“陶子你干嘛,理智点……”四哥急忙想要阻止,可哪里拉得住!冲到台球室楼下,正好看见下楼的赵赵,杨陶忙问道:“赵赵,萌姐在不在?”赵赵表情十分古怪,站在楼梯上正好堵住了路,“萌姐……有事出去了,等她回来我告诉她你来找过她吧!”杨陶犹豫了一下,忽然上楼,“我去台球室里等……”“哎哎……”赵赵依旧挡在楼梯中间,“你现在不能上去!”杨陶疑惑地瞪着赵赵,“为什么?”四哥终于跑了过来一把拉住杨陶,“跟我回去……”“我不!”这时,只见小萌和一个男人一起走出了台球室,男人看起来不到四十,微胖,很有派头,看了看楼梯上纠缠的几人,只微笑着说了声‘借过’,随后竟摸了摸小萌的头,随后便下楼梯离开了,只剩小萌怔怔地站在楼梯顶上。四哥松开了手,赵赵也退回到小萌身后,杨陶停在楼梯中间,紧紧地盯着小萌。许久,杨陶才开口问道:“他是谁?”“你是谁?”小萌面色冷漠地回道。“你在说什么!”杨陶错愕道。小萌顿了顿,???开口道:“我是说,你是谁,你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回答你!”杨陶紧咬着牙,问道:“你有男朋友?”“对!”杨陶只觉一道晴天霹雳击中了身体,继续问道:“就是刚才那个人?”“是,你满意了吗?”小萌说完扭头走进了台球室,楼梯上传来杨陶撕心裂肺的怒吼声。刚走进台球室的小萌一下瘫坐在地上,赵赵甚至来不及扶住,只好蹲在一旁,一下下抚摸着小萌的后背,而小萌的脸上已满是泪水。婚礼的祝福疼,身体上的疼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感觉到的,除却两次八音盒带来的疼痛,其余的杨陶已经不太能记起了。回忆里最早的一次还是在三岁以前,在爸爸上班的卫生所楼上,不小心将头磕在铁皮炉子边沿,应该是流了血,还有两位来串门的姐姐带来几束非常蓬松的狗尾巴草,至于有多疼,实在想不起来。但现在,杨陶觉得自己已经疼得麻木了。自那天从台球室离开,撕心裂肺的疼痛一直伴随着他,一点也不亚于两次八音盒带来的感觉。有人说,伤心是真的可以伤到心脏的,杨陶现在无比相信这种说法。买了一整条‘小熊猫’,不到一个星期全被抽了个干净,似乎每吸进嘴里的一口,都能短暂地缓解疼痛,就这样,杨陶已染上了很重的烟瘾。双目无神,每天行尸走肉般的,洗着菜、洗着盘子……四哥让他休息一段时间,他不,因为只有做着事情的时候才能让大脑放空,一旦停下来,小萌的身影又会不自觉地出现在脑海。同一条街道,短短的距离,却像天堑般阻隔着两人,小萌再没有出现过,小云和赵赵也是。四哥也再没去过台球室,九月,新生开学,小馆又忙碌起来。这天下午还不到饭点,杨陶独自在后厨备菜,忽然听见前面传来一阵喧闹。“哟,小佳来啦!”“四哥好,三哥三嫂好!”“好久没见着你了,你这大包小包的拿着什么呢?”“这不暑假回去了吗,带了点家乡特产给你们尝尝!”“不会有你们的山西老陈醋吧!”“还真有……陶子呢!”杨陶没有出去,自顾自地摘洗着蔬菜,直到许久之后,李晓佳进了后厨,坐在了他身边,杨陶这才抬起头,看见一脸气鼓鼓的李晓佳。“怎么了?”杨陶有些麻木地问道。“你怎么能这样!”李晓佳略带委屈地说道:“才一个暑假,你怎么能喜欢上别人……”“呃,你都知道了?”“四哥刚刚告诉我了,”李晓佳皱着眉道:“你是个傻子吗?我这样对你,那个人那样子对你,你竟然……”说着说着竟抽泣起来,“人家刚刚到春城,第一时间就来找你……呜呜!”“别这样,”杨陶竟又低头择起菜来,“我们是朋友,很好的那种!”“谁要跟你当朋友,”李晓佳气鼓鼓地说道:“你看看你这邋里邋遢的样子,也配和我当朋友!”“嗬,”杨陶笑了笑,“这就对了嘛!哭哭啼啼的一点也不像你。”看着一脸无赖的杨陶,李晓佳恨恨地一拳捶在他后背上,“我不管,我给你一个星期时间,你把那个狐狸精忘掉!”“她不是狐狸精。”杨陶有些固执地说道。“你……”“我也想忘掉,我一直在努力忘掉……”“哼,”看着颓丧的杨陶,李晓佳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周末再来找你,你最好是忘掉了,不然……”李晓佳也不知道自己到时候还能做点什么,放下这句‘狠话’便恨恨地离开了。最近杨陶都睡得很早,说是睡,其实整晚大部分时间都睁着眼,床脚堆满了啤酒瓶,被当做床头柜的凳子上,方便面碗里塞满了‘小熊猫’的烟蒂。月光洒不进房间,只有苍白的路灯给黑暗中的事物添上轮廓。这一晚,四哥跌跌撞撞地走进了房间,少有的没有‘劝导’杨陶,而是自顾自的闷头喝着酒。“怎么了四哥?”杨陶疑惑地问道。四哥只不说话,点燃烟,吞云吐雾。“你不会也像我一样了吧!”杨陶也点了一支烟笑道。“你说反了,”四哥终于开口道:“我本来就在你前边!”“这也要争?”“花猪今晚给我打电话,”四哥缓缓开口道:“小蔡的婚期定了,这周末!”其实杨陶从没见过小蔡,只听花猪、三哥他们说过,是四哥高中和大学的同学,互生好感的两人从没捅破那层窗户纸。“陶子你知道我有多喜欢她吗?”这句话像是四哥在自问自答,“有件事我一直藏在心底,很丢人,从不敢在别人面前提起,”四哥深吸了一口烟继续道:“你听过‘禽兽不如’的笑话吧!有一次小蔡约我夜爬西山,说想看西山的日出,于是我俩在山顶民宿住了一间房,”四哥深深地叹了口气,“我深怕,哪怕一点点亵渎了她,结果第二天她跟我说‘你是一个好人’!”听着四哥缓缓地诉说,杨陶生不起半点玩笑的心思,只觉感同身受般,自己又何尝不是呢?“我就是这样深深地喜欢着她……”四哥说着,像说进杨陶心里一般。“我劝你不要陷进去,是因为我已深深地陷了进去!”“没事的四哥,”杨陶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劝解,“她结她的婚,我们喝我们的酒!”“对,”四哥笑了笑,笑得那么的悲伤,“我们喝我们的,你陪我一起去喝她的喜酒!”“什么?”杨陶惊讶道:“你不是疯了吧!”“我没疯,她确实请我了,让花猪告诉我的!”“那就是她疯了……”“我曾跟她说过,”四哥仰头灌了口酒,“我说过会参加她的婚礼,会去看看她最后找到一个什么样的新郎……”周末的早晨,天气晴,称不上四哥忧郁的心情。南窑火车站外,花猪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陶子再来一根!”花猪一边递着烟一边给自己点燃。“真抽不动了,都连抽三根了!”杨陶摆手道。“不抽?等下车上不让抽!”花猪道:“你知不知道城际列车是不让抽烟的!”看着花猪被熏得焦黄的手指,杨陶道:“就一个半小时,我忍得住……”四哥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只默默地买票、等车、上车,杨陶也好不到哪去,看着颓丧的四哥也有些感同身受,花猪不同,一脸无所谓,大喇喇地嘲讽着:“有什么大不了的,一觉醒来啥事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