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太太瞧着杨陶心虚的样子,也没有揭穿,“你在我这儿住了有半年多了吧!”“一来上学就住的您这儿,八个月。”杨陶道。“是啊!我记得,当时你们三个人来租的房子,楼上你朋友租了三个月就搬走了。”房东太太回忆道,“小杨啊,其实我看得出来,你也不是家境困难的孩子,可是这房租当时说好的,最少一个月一交,这都拖了很久了。”“实在不好意思了阿姨,就这两天,我一定交上。”杨陶急忙道歉。房东太太叹了口气,“那我就再等两天,要是还交不上,可别怪我啊!”送走房东太太,杨陶背靠着门,缓缓蹲下,看着这间小小的房子,昏黄的灯光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温暖,无力感袭来。杨陶爬到床上,伸手点开刚刚暂停的音乐,将被子把自己裹紧。“我原以为自己会喜欢现在被所有人遗忘,却发现依然需要一个能装下自己的地方。”一个可爱的姑娘迷迷糊糊的,杨陶从睡梦中醒来,因为窗外对面是别家民房的墙,所以房间里依旧昏暗,看不出是天晴天阴,也估算不出时间。杨陶伸手在床边桌子的抽屉里拿起一只绿屏不知型号的最基础款手机,按亮屏幕,七点二十七。电话欠费很久,估计电话卡都早已被停,如今杨陶只是将它当成一只怀表。还早,杨陶并没有急着起床,呆呆的望着天花板,仿佛没有灵魂的躯壳。每一天的开始,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始,饿了才记得吃,困了才晓得睡,没有方向,似乎也没有未来。杨陶深深觉得自己已经完了,从年前被学校劝退之后就已经完了。没脸见父母,也不想被任何人安慰或者说教,倔强的留在城市的夹缝里,活成现在浑浑噩噩的样子。房租,一百多的房租,仿佛将成为压垮杨陶的最后一根稻草,最后的蜗居之地可能在两天后不复存在。该去哪儿,能去哪儿?不得而知,腹中饥饿感不合时宜的袭来,杨陶不由得自嘲,看看自己圆滚滚的肚???腩,想不明白,明明已是经常饥一餐饱一餐,肚子依旧没有丝毫改变。“只有你一直提醒我,我还活着。”极不情愿的起床,在水龙头前直接捧起凉水搓了把脸,冷意瞬间袭过身体,头脑强制清醒起来。背起画夹,提着小马扎,“我这么早去翠湖,怕是也没有生意吧!”杨陶想着,但没办法,杨陶想不出自己除了画画,还能做什么。出得门来已是八点有余,巷子里面阴冷,路上却洒满阳光,杨陶急忙走出巷子,在阳光底下背着身,让温暖的日光打在身上,“真暖和!”这是春城独有的天气,阳光底下与阴凉处温度大不相同,无论是夏天、冬天,或者说有阳光就是夏,无阳光便是冬。“杨陶哥!”清脆悦耳的声音喊道,杨陶转身一看,是刘叔女儿。刘叔家做的是早点生意。在麻园,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是租户,除了学生,大多是需要早出晚归的打工人,所以刘叔的早点摊摆得很早,约摸六点多就要出摊,不到七点就得让早起的人们吃上早点。刘叔家的早点摊可不算小,除开火灶锅摊,还支了四五张桌子,品类有米线、面条、馄饨、蒸饺,帽子有焖肉、杂酱、辣鸡、牛肉,帽子是春城这边儿的叫法,就是浇头的意思。米线、面条、馄饨分汤的和卤的,卤就是干拌,与别处的区别在于昆明人会放甜酱油,一种很浓稠类似蚝油的调味品。刘叔女儿名叫亚男,杨陶记着刚见到她时还留着不及耳的短发,像个清秀的小男生,如今头发已垂至肩头。戴着碎花袖套,泛白的牛仔裤,手上粘着面粉,阳光穿过灶里烹起的白色水汽,映着女孩儿的身影,头发边沿变成橙黄,明媚的眼睛让杨陶看呆了。“亚男啊!”杨陶收起有些尴尬的心思,一瞧女孩儿沾满面粉的双手,问道:“在包饺子?”“嗯,杨陶哥我给你拿一笼。”女孩儿一边说一边从灶上端起一笼蒸饺。“别别别。”杨陶慌忙抬手挡去,一笼蒸饺五块倒也不贵,可根本吃不饱,杨陶今早可没这个预算。只见女孩儿麻溜的撕下一只塑料袋,套在小蒸笼上,一翻,将蒸饺装入袋中,直接挂在杨陶抬起打算来挡的手上。“我爸不在,你拿着路上吃,我请你的!”女孩儿笑靥如花的朝杨陶说道。“嗬!”杨陶看着眼前青春略带稚嫩的女孩儿,感觉这段日子胸中的阴郁仿佛都被压下了许多,也不再推辞,“好,那哥谢谢你!”女孩笑着,“我自己包的,这算什么呀!”一听女孩儿亲手包的,杨陶不禁有些飘飘然了。“咦,我婶儿好像来了。”女孩儿朝巷子里看了看。女孩儿口中的婶,其实就是刘叔爱人,但并不是女孩儿的亲妈,好像是刘叔带着女孩儿和他爱人带着的儿子一起重新组建的家庭,不过杨陶也不十分了解。听着刘叔爱人来了,杨陶急忙和亚男摆摆手,提着蒸饺溜了。“你收钱没?”“收了。”远远的,杨陶还是听见了这般对话,不禁想起星爷的电影来。依旧是走在“米轨”上,饺子还冒着热气,杨陶用手拿起一个,有些透明的饺皮映出韭菜的绿。忍着烫,杨陶没有如往常般一口一个囫囵吞枣,毕竟是亚男亲手包的,杨陶有些猥琐的轻咬一口,说不清道不明的香甜,“果然不同!”杨陶心底赞叹。穿过铁路、龙翔街、建设路、府甬道,杨陶今天从云南大学对面来到翠湖,一棵孤零零的蓝花楹已挂上了不少骨朵。走了有半个多小时,杨陶有些累,时间尚早,翠湖边还有一些慢跑的人,也有一些在湖边练着太极。杨陶很是羡慕他们,因为自己好像从没有多余的空闲来做这些“闲”事。还不到十点,连李叔都没来,老地方一个摆摊的都没有,杨陶也不急,斜靠在翠湖的围栏边休息。不多时,杨陶发现有几个奇奇怪怪的人,在翠湖边上挨着挨着的向每一个人打听着什么。这伙人全是一身黑西装,头发干练,像极了电影里的保镖。“哇塞!我今天该不会是碰上拍电影的了?”杨陶想着。远远的,一个黑衣人瞧见了靠在围栏边的杨陶,随即朝他走来。杨陶不禁正了正身子,一边还在猜测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只见来人走到杨陶面前,抬起手,手上是一张照片,“你好,请问你见过这个人吗?”“原来是找人,不会是谁家千金离家出走吧!”杨陶暗自好笑,但脸上没有任何不礼貌的表情,凑上前看了看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看起来三四十岁的男人,身材挺拔,头型一丝不苟,也是一身西服,十分像是电影里的霸道总裁。杨陶心底不免有些失望,也觉得有些离谱,那么大个人,还需要拿着照片到处找?这不是大海捞针吗?如果是罪犯、骗子什么的,不应该是警察通缉吗?“没见过。”杨陶一边看一边说。来人也不觉失望,正要收回相片时,杨陶忽觉照片上的人有些眼熟。“等等!”刚才只顾看人家发型、装扮,等看到脸时,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迎面而来。杨陶这一声“等等”喊得不要紧,黑衣人像是立即进入了紧急状态一般,急忙把照片递给杨陶。“你仔细看看,是不是见过这个人?”不怪他激动,他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了,自从他们安保公司接到这个古怪的任务之后,从南到北,他不知跑了多少省份,走过多少城市,甚至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世上是不是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人,但公司却总是从老板那里得到一个个莫名其妙的线索,指引他们一次次更换着目的地,继续这毫无技术含量且枯燥乏味的工作,他有一种感觉,也许他们这伙人如今怕是比老板还想要赶紧找到照片上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