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春华在旁边听见了儿子的自言自语,没好意思告诉陆迢,他还得在这儿呆三个月……
一行人不多时便来到村口,严春华和她的一干学生都是常年在外跑调查的,背着行李走了半个小时土路,脸不红气不喘。
陆迢就不行了,他又畏热,运动也不够,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大汗淋漓,脸上都被蒸得红扑扑,一头绿毛因为汗水耷拉在额头上,显得可怜兮兮。
陆迢左脚很疼,他怀疑自己脚底被磨出水泡了,皱着眉非常不高兴,这时候他就有点羡慕在家里写《家庭教育》读书报告的陆建德了……
陆迢拖着他的瘸脚箱子,时不时金鸡独立一般翘起左脚放松脚底,正好遇上几个小孩打闹嬉戏,小孩子调皮得很,穿梭在队伍中,拿他们当木桩绕来绕去,你追我赶。
其中一个小光头最熊,钻到陆迢身后,拿陆迢做挡箭牌,两只小手扒着陆迢的巴宝莉白t,瞬间在上面留下两个惨不忍睹的黑手印。
陆迢盯着衣服上涂鸦一样的印迹,头皮发麻,话都说不出来了。
天呐,怎么会有人的手这么脏!!
等他反应过来,那小孩早跑远了,对着陆迢做了一个鬼脸,指着他的头顶,大喊道:“绿毛鸡!咯咯咯!”
这是陆迢人生中第一次遭受别人的耻笑,还是来自一个毛都没有的小屁孩。他瞬间就被激怒了,扔下他的瘸脚箱子,也不管脚底的水泡,蹭地一下追了上去:“臭小鬼,你给我站住!”
陆迢毕竟是个身高一米七八的大男孩,就算脚底磨了泡,也比小光头跑得快。他上前几步追上小光头,一把揪住他的领子,逼他道歉。
小光头伸出手臂像鸡仔一样四处扑腾,张牙舞爪地叫起来:“放开我!哥!救命啊!哥!”
陆迢冷哼了一声:“还敢叫救兵?小鬼,你知不知道错了,快给我赔礼道歉!”
小光头挣扎了几下没挣开,终于意识到胳膊拧不过大腿,一双大眼睛水汪汪地朝陆迢眨巴眨巴:“哥哥,对不起……”
“这还差不多!”陆迢撇了撇嘴,正准备叫小光头去把手洗干净,谁料到这臭小鬼贼心不死,趁他不备一个转身又从他手底溜了出去。
陆迢气得哇哇叫,这回小光头吃一堑长一智,仗着熟悉地形带着陆迢在村子里绕圈,陆迢跑得气喘吁吁都抓不到小光头,指着小鬼喊道:“你……你给我……等着……”
说完,他咬牙蓄力闭上眼睛,猛地向前一冲。出乎意料地撞进了一个结实的胸膛,一股清新的味道在鼻尖蔓延开。
“没事吧?”
霍向宇扶住了眼前这个脸颊带汗的男孩,并不怒于对方莽撞的行径,反而关切地询问道。
在那张抢眼到不像生长于此地的英俊脸庞上,浓墨一般的眉毛轻轻皱起,透亮的双眼凝视着陆迢。
陆迢心中一悸,忘记了回答,他只是在想,这人的眼睛好亮,真像天上的星星。
等严春华他们跟上,陆迢才像被烫着尾巴的猫一样,从霍向宇的胸口跳开,他的脸不知是因为方才的追跑,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红得滴血。
“迢迢,箱子不要啦,跑那么快,热不热?”严春华轻斥了他一句,而后又朝霍向宇微笑着点了点头。
“严老师,好久不见!”霍向宇有些激动地和严春华打了个招呼。
严老师?原来这人和他妈认识啊。
陆迢在一旁边偷看,总是不由自主被那双眼吸引,闪闪发亮,透着光一样。
严春华拉着他和这人做了个介绍,原来他是小光头的哥哥,叫霍向宇,正在北京念大学,小光头则叫霍向阳,他们都是梧村人。
小光头被哥哥按着脑袋,不情不愿地向陆迢道了歉,陆迢没有再计较,他看小光头一副不得不屈服的表情,觉得分外有趣,偏要和霍向阳走一遭,欺负人家。
严春华和霍向宇一起走,看着她这个傻儿子,忍不住叹了口气:“迢迢心眼不坏,就是吃不得苦。我让他在你这里住一段时间,也是为了锻炼他。你尽管支使,千万别不好意思。他要是和你闹,一定得狠下心来,别心软!”
陆迢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他妈给卖了,拖着箱子傻呵呵一路东张西望,看什么都很新鲜,路边的野花都能让他停下多看几眼。
霍向宇点了点头,看向男孩跳脱的背影,一字一句郑重道:“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迢迢的。”
他们今晚住在村子里,霍向宇早已联系好了人家,将几位学生安顿好后,他便带着严春华和陆迢去了自己家。
霍向宇穿着一件熨烫平整白衬衫,陆迢那双养刁的眼睛,一眼就看出来衬衫的布料并不多么好,估计也就和大一运动会班长在网上批发的班服一个质量,除了廉价还是廉价。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一套衣服穿在霍向宇身上却又不一样,他身姿挺拔,肩膀宽阔,宛如风沙中屹立不倒的小白杨,人群中看见都觉得打眼。
霍向宇长成这样,他的弟弟霍向阳却是个脏兮兮的小光头,陆迢觉得挺有意思的,挽着他妈的胳膊好奇道:“他是你学生?”
严春华侧过头,看了看陆迢:“你不记得小霍啦?”
陆迢听得莫名其妙,他妈的意思是他还见过霍向宇?可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这么显眼的人,他又不是失忆,要是见过一定会记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