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善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不顾形象地屈起腿,缩着肩膀把头埋了进去,仿佛这样就可以关闭五蕴六尘,心无所碍。她不为已发生的事后悔,然而他当初轻描淡写的掠过始终是她心里放不下的芥蒂,从而更咬紧牙关绝口不提。那晚她醉得比周瓒深,他记得的事也就比她多。祁善想起了春宫三问表背面的图案,嗡嗡地骂道:&ldo;你简直变态到极点!&rdo;面对新的指控,周瓒又在心里迅速进行了一遍自查自纠,过了一会,他迟疑地问:&ldo;你指泳衣的事?&rdo;祁善被他气得心灰意冷,闷声从包里翻出那只罪魁祸首的表,重重拍在周瓒的胸口。从她注意到表壳后的异样,便恨不得找机会把整只表塞进他的嘴里,只有他的黑心烂肺重口味才能消化掉那变态玩意。周瓒接住那块表,脸上顿时乐了,&ldo;别扔啊,这表还挺难得的,当初让我整整等了一年。你什么时候发现的?&rdo;&ldo;子歉提醒我的时候。&rdo;祁善冷冷道。&ldo;哦……难怪!&rdo;周瓒的遗憾毫不走心,很快又恢复至眉开眼笑,细看了一会他的&ldo;宝贝&rdo;,把表凑在她眼前邀功,&ldo;我自己提供的线稿,完全凭记忆画的。我觉得我把你画得比较传神。&rdo;祁善紧闭着眼睛,她感觉到他胳膊传导过来的热气,想让他滚远一点,他的脸落入视线范围,却已收起了不正经。&ldo;祁善!&rdo;周瓒欲言又止。祁善身上浅浅地浮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鬼,只听见他说:&ldo;我要上厕所。&rdo;值班护士说没有移动输液架,周瓒死活憋不到一整瓶点滴打完,他如愿以偿,祁善送佛送上西。令周瓒意外的是,祁善在这件事上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扭捏不适,她那种无动于衷类似于见过了阎王,也不在乎小鬼上蹿下跳。祁善拎高了输液瓶站在灯光不甚明亮的男厕所,背对周瓒。周瓒在小便池前,一手缠着纱布,一手挂着输液管,窸窸窣窣的好一会也没完成前期准备工作,刚试探着喊了声:&ldo;喂……&rdo;&ldo;适可而止。&rdo;祁善古井无澜。周瓒本来也只是想开个玩笑,在她这般反应下也不敢再得寸进尺,识趣闭嘴。又听祁善的声音不轻不重地从身后传来,&ldo;周瓒,我想你答应我两件事。&rdo;周瓒讶然回望,发觉不妥之后又及时转身,所幸她留给他的只是背影,&ldo;你先说。&rdo;&ldo;那晚上的事我有一半责任,我……不怪你。已经过去了,从前可以当没发生,以后也没必要再提。&rdo;&ldo;我为什么要答应?&rdo;祁善早料到他有这么一说,继续道:&ldo;你答应,我感谢你。不答应的话,像你说的,我们早就不该做朋友,也没必要再勉强。&rdo;回应她的是一道水声,在安静得几乎可以听得到点滴流动声的空间里分外清晰。祁善耐心等待,过了一会,他在冲水的声响里痛快地呼了口气。&ldo;周子歉知道了?&rdo;&ldo;你先说他为什么打你。&rdo;&ldo;好,祁善,我可以闭嘴。如果周子歉追问手表的事或起了别的疑心,其实也简单,只要你不承认,权当是我的意淫好了,这算不了什么。也不用你感谢,我不是为了成全你们。我要让你知道,我不靠那点陈年旧事。你们以后成不了,也赖不到这上头。&rdo;祁善沉默,周瓒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说:&ldo;你总把我想得太不入流。以前和你相亲的两个男人,一个娘里娘气,一个三句不离你爸的收藏。你同事介绍那个海归博士和前女友都没分干净。你倒好,把责任都推到我头上。&rdo;&ldo;好和坏,成不成不该你说了算!&rdo;祁善背影僵直。周瓒说:&ldo;我看不惯你自相矛盾,口口声声把爱挂嘴边,你找的是你爱的人吗?&rdo;祁善气极反笑,&ldo;&lso;爱&rso;字从你嘴里说出来太可笑了。&rdo;周瓒的话里也有困惑,&ldo;欲望和依赖,这些我们都不缺,还不够吗?&rdo;一侧洗手台有个关不牢的水龙头,滴答个没完,小便池水箱哗啦啦地蓄水,隔壁女厕好像进了人,脚步声,闩门声历历在耳,半封闭的空间里混合了消毒水和淡淡腥臊味。祁善做梦也不曾想过她有一天会在厕所和周瓒讨论&ldo;爱的真谛&rdo;。不知什么时候他已转过身来,贴近她站着,&ldo;祁善……&rdo;他又喊了她一声,手犹豫地触碰她的肩膀。她还举着输液瓶,周瓒盼着那瓶药水怎么也滴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