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知县觉得这柳明,目光如炬,似乎气场十分之强大。他现在做了亏心事,心虚不已,不知不觉避其目光,低头瞧着地板。
“大人若能除去杨立武,便是造福乡里,除去一害。学生在此替乡亲们谢过大人……”柳明深深鞠了一躬。
何知县眼眶一热,顿时心中愧疚万分。看着柳明年轻的面容,他一恍惚想起了七八年前自己考科举的模样。当年的何知县,金榜题名,何其意气风发?
金銮殿面圣,官家当年的话,至今还萦绕在何知县的心头——
“诸位爱卿,为官不易,诱惑颇多。各位在踌躇胆怯之时,当记住,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这是官家在告诫自己,要为官清正,为百姓造福,不畏权贵,为朝廷建言献策。
年轻的何知县当日便在殿上暗暗发誓,一定答应对官家的承诺,做个好官。
可是,没想到世事无常,此后碌碌无为做了两个县的知县,何知县的锐气也被磨灭了。
“下民易虐,上天难欺……”何知县回想起这句话,心绪难平。
他还是那个当日站在金銮殿上郑重宣誓的进士吗?
为天子建言献策,为百姓造福一方,自己当初的宏志都到哪去了?
何知县看了看案几前的乌纱帽,脸色一凛,胸中一股热血涌上心头。他咬住嘴唇,示意让柳明靠近过来。
柳明会意地走了近来。
“柳明,你要把之前如何进县狱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何知县故意朝屏风那边大声说道。接着却飞快地挥笔在宣纸上写下了一行字,翻转过来,给柳明看。
柳明低头一瞧,只见几个龙飞凤舞的字——“屏风后有人,立即否认县狱放火一案”
何知县朝他努努嘴,使着眼色。
只要柳明否认入狱放火之事,那么他暂时可免牢狱之灾。
何知县心想,自己只能尽这点力了。
那柳明微微点头,伸出手拍了拍何知县的肩膀,眼神透着沉着。这使何知县突然有了一种错觉,他觉得面前这位十六岁的青年后生,有着一种不同于年龄的冷静和智慧。
“大人……关于县狱放火之事……”柳明昂起头,“的确是我所做!”
何知县意外至极,心想自己有意救这小子,怎么这小子却不按常理出牌。
“为了解救纪飞,我迫不得已,使用计谋,进入县狱……”柳明侃侃而谈。
那何知县吓坏了,拼命朝对方做着手势,示意他不要往下说了。他望了望屏风后面,肯定那些书吏正刷刷地记录在案呢。
“那杨立武,亵渎公器,尸位素餐,暴虐欺民……为了县里一方百姓,我也得如此去做!”柳明一脸正气。
何知县心想,这青年后生倒是骂得文采飞扬,说得大义凛然,义正言辞。可是就算对方嘴里说出花来,还是难逃入狱一劫啊。
想到此,何知县不禁捶胸顿足,直叹自己的无能。
何知县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老父母何故如此?”柳明连忙上前几步,将其扶起。
“本官只是傀儡一个……愧对公子,愧对费县百姓……”何知县跪在地上就是不起。
自己算是完了,虽然保住了官位,但是残害读书人,这将来是要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的啊。
就在这时,正厅侧面轰隆一声,屏风倒地,从里屋冲出来数名如狼似虎、膀大腰圆的衙役。
“刁民柳明!你未经许可,擅入县狱劫持死囚犯,本差奉典史与大人之命,将你缉捕入狱!”一名黑脸差役,亮出佩刀。
瞬间,四五名名差役都气势汹汹地上前将柳明围住。
柳明转身看着这些差役,露出嘲讽的眼神:“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想陷害读书人?”
“不简单啊。”一阴沉之声在屋内响起。
杨立武缓步而出,慢慢走到柳明面前,一双蛇眼盯着对方,嘴角的横肉挂起,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