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半个人怀疑阿富,因为她是个让人没有半句怨言的贤慧女子。被送到县立医院解剖的早纪一家,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或勒痕,判定是因失火而死。
告密箱和阿富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压迫着弘三。尽管对于开箱是抗拒到极点,但弘三却压抑不住心底那想打开的念头。每当他因其他要事而走到里头时,四周明明空无一人,却像是有人在低声说着悄悄话。但环顾周遭,只有蝉鸣及沙沙作响的树枝摩擦声而已。一靠近告密箱,弘三就快喘不过气来了,因为说话声是从里面传出来的。原来是纸片跟纸片在热络争吵。
「你居然去告密呀!」「你才阴险狡诈呢!」……
弘三摇了摇头,告诉自己这是错觉。打开箱子,里面也只有无法言语的碎纸片而已……正当弘三好不容易才松了口气,那摆放在弘三桌子上的纸片居然肆无忌惮的说起话来。
「果然是那女人放的火呀!」
弘三被吓得弹起尖叫,再度成为大家注目的焦点。正因为平时在办公室里几乎被视为空气般无足轻重,因此反而更加引人注意。其实办公室里的同事已经留意到弘三最近变得有点奇怪,却仍对此视若无睹,且迟迟未把箱子撤走罢了。而确认告密箱的工作也依旧由弘三负责。因为弘三就像墙壁上的八角形时钟或天花板上的吊灯,不过是办公室里的备用品罢了。
尽管如此,弘三仍然每天进行告密箱的开启作业,怪事也连日发生。但或许是习惯或麻痹了吧,弘三已经不再惊吓尖叫了。就连听到老虎或野狼的咆哮声,他也只是冷静的环视四周,且纳闷大家为何都没听到罢了。而当箱子里装满了早纪的脸时,他也只是苦笑着,希望自己看到的不是张苦瓜脸,而是灿烂笑脸。
眼窝凹陷而脸颊消瘦,被称为霍乱病病容。弘三虽没被感染,却越来越像那副模样。清爽的食物比较好入喉吧,阿富笑容满面的端出冷饭给他,自己跟孩子则喝着热呼呼的什锦粥。就连这冷饭,弘三也越来越难以下咽了。
‐‐霍乱病终于走向尾声,但是直到最后这几天,附近邻居却全家受到感染。不过,由于大家都已明了避难医院并非可怕的地方,因此那家人心甘情愿的被带到避难医院去治疗了。他们的住家立即被洒上大量消毒药水,味道也随着风向吹到了弘三家中。随后不久,告密箱也宣布撤除。
告密箱被收在村公所侧边的收纳室里,等到下次霍乱病蔓延时再使用。尽管手边正在整理收拾,弘三却有松了口气或得到解脱的感觉。他想着:下次大概也是由我负责开启吧。话说回来,如果自己到那时候还没死,也没受到感染,更没遭到解雇,甚至还被交付这份开箱的重责大任的话,不也是件幸福的事吗?
早纪家的火灾,已被谣传成「算命师一家人因受感染而苦,进而集体自杀」的传言。尽管警察仍持续搜查,却完全没有牵连到弘三及阿富。不过,当弘三在路边遇到认识的巡查大人,聊点无谓琐事时,却突然发现附近的树荫下,站着一脸可怕表情的阿富。当时的阿富确实是在窥视这边。弘三立即装作不知情而离开现场,但内心的激动与害怕却持续了一整晚。阿富一定也知道弘三怀疑是自己放的火吧。
然而,弘三从那次之后就开始麻痹自己了。他既没被早纪的冤魂缠住,也没被阿富在夜里暗算掉,更没厌染到霍乱病。仔细想想,他现在应该已经回复到告密箱尚未出现的生活了。但尽管如此,他却改变了非常多‐‐
那天,弘三被派去迎接从冈山市公所调来的新副村长。这次的副村长是像只牛般的成熟男人。他不会下奇怪的命令,也没穿不合适的西装,没有到处跟女人乱来的丑闻,更不可能有设置告密箱这种怪点子。
走在马路上的弘三,想从怀里拿出手帕而停下了脚步。他擦着汗,无意间瞄到堤防下方,定睛一看,看到了一个很像阿富的女人。那衣服上的图案很面熟。果然是阿富。弘三想出声呼唤,却吓了一大跳。因为阿富正站在河中央,而那条河前的住家,就是前些日子才全家遭到隔离的人家。
在那大量流放着石炭酸的河里,阿富正撩起裙子抓鱼。那张脸毫无表情,淡淡的将捕到的鱼儿放进笼子里。这地方的鱼吃了很危险呀……弘三喃喃自语着,却突然涌出一阵寒意。阿富来到病患家门前的河流里捕鱼,是为了给谁吃的呢?
恬静的潺潺流水声,让弘三的耳朵深处都麻痹了。回到家后,阿富一定会把那些鱼端到弘三面前。她打算若无其事的,让丈夫吃下饱含霍乱病菌的鱼。堤防上恣意绽放的黄色小花,鲜艳的刺痛了弘三的眼睛。
在那烈日高照的平坦大路中央,弘三呆立不动。原来今天回去的家也是个告密箱,匿名写下厌恶、不安、怨念、憎恨、恐怖……被密封在上锁箱内的阴暗地方。告密者一脸毫不知情,却还能向告密的对象说着贴心话语,甚至嘴里说着好吃,却是温柔的要让对方吃下毒药。
弘三的影子从脚尖向外拉长,旁边则多了个影子。美丽妖艳的女人影子,覆盖在弘三的影子上,爽朗的笑着。配合那笑声,河里的女人也微微的笑了。
海礁
是吗,小锦也没听过「海礁」这故事呀?好吧,小锦长大以后,也要出海捕鱼,可不能不知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