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步明看见十步开外,悠然站在高阶之上,气定神闲的男子,眼神顿时一暗。
但他很好地压制下那些厌恶与不耐,上前抱拳行礼:“给世子请安。”
魏桓没有错过他脸上的神情变化,由此猜出徐步明是临时接到命令,并不知道还有旁人在此,心里原先的猜想更加确定。
他微微点头:“徐大统领。”
徐步明如今是禁军的代统领,可究竟代到什么时候,没人知道。皇上看起来不欲驳太子的面,毫无阻碍地就点头应下,可他又突然加紧对于沿海盐务的监管,矛头尤指太子妃的母家,如此就让人十分地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是应当巴结还是应当避嫌。
虽然如此,见面不好就喊人家“代统领”,听着不像样子,容易得罪。如今宫里的人私下碰上,都叫一声“大统领”。
徐步明对这个称呼十分满意,面上还是疏离,言行却又客气不少。
他问:“世子怎么在万福寺?”
魏桓笑说:“陪祖母过来小住。”
徐步明听到平南王府的太夫人也在,眉间又是一皱,似乎觉得颇为棘手。
魏桓装作不知,问道:“大统领不在宫中当值,怎么来了万福寺?”
徐步明哈哈一笑,笑声戛然而止:“我不过是个代统领罢了,宫中只是暂时管着,原先的职务也不能扔不是。听闻昨夜有个匪徒躲了进来,我们便来搜搜。”
魏桓垂眸:“原来如此。”
上一世,他决定与建安王合作时,已经是皇上体弱、太子监国的时候了。由是之前很多事情,他其实并不清楚,只知道建安王的生身母亲,当年那个备受宠爱的萧贵妃,似乎是得了疯病,放火自焚而死的。而建安王于万福寺为其上香时,忽得神启知晓当年另有隐情,于是才起兵造反。
这是痴话。
魏桓知道那人从起念至真正造反,其间至少筹谋十年,绝不可能是一朝一夕的打算。不过自古造反都得寻个顺当由头,得天下人同情才好,故而他对这个传闻也没当回事。
只是如今……他看着徐步明颇为紧张的神情,是否万福寺真的是其中的一个缘由呢?太子现在就掺和进来了吗?
他虽在其间推波助澜,但只是求一个结果,并不愿意多管别人的家事,而且祖母和阿煦还在,不想牵涉她们走进危局。于是干脆装作不知,退让一步。
魏桓想着,面上露出几分焦急:“既是山匪,那我便不打扰大统领拿人了。山里不安稳,还是尽早带着祖母回府为好。”
徐步明看他如此上道,省了自己不少麻烦,眉间也是舒展,当即点出四个小兵,粗声吩咐道:“你们护送世子和太夫人下山,若是遇到山匪一定要护贵人周全,若让我知道你们有丝毫懈怠,回来便生剥了你们的皮!”
小兵诺诺领命,魏桓回去,却见太夫人已经命人收拾东西。曾久处于危险之中的人,对于危险的嗅觉是很敏锐的。魏桓与她说了外头的人,和交涉的话,她面容沉静地点头道:“不是我们的事,我们不要掺和。”
林煦听了魏桓的话,立刻想到云朗。她很想问,如今外头搜寻的匪徒,是否就是云朗,只是当着太夫人的面,似乎又不好直接开口问。
魏桓似乎能看透她的心思,拉了她的手,轻轻地摇了摇头。
林煦放下心来。
一行人由是打道回府,下山阶时却又碰到一个迎面往上走的人。
护送的小兵看他脸上一道长疤,身形魁梧,不像善类,于是阻拦下来,赶他回去:“干什么的!上头官府在办差呢!”
那人背上背着一个蓝皮粗布包袱,里头清楚地勾勒出一个方正盒子的形状。闻言他并不慌,面上一片平静:“给玄明主持送东西,要得急。”
他抬出玄明和尚的名号,小兵不敢再拦,于是不耐烦地摆摆手让他过去,末了又添一句嘲讽:“上去掉了脑袋,可别怪几个爷爷没有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