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新科进士,个个披红挂紫,骑着高头大马,照例要游街,接受汴京百姓士族的膜拜。
在会馆内,几名负责引领游街的吏胥突然间发觉,自己找不到前两名的踪影了。这使得本来整装待发的诸位进士们,不得不停了下来。
左等右等不到,一位进士嚷嚷道:“算了,我们先出发吧。”
那吏胥鼻孔出气道:“先出发?状元和榜眼都不在。你让那些豪强列族们看谁?看你个第六名?”
这话确实有些直接,让那位进士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喃喃自语道,“不就是个状元嘛……”
偏偏那吏胥也是个较真之人,他顶回道:“不就是个状元?这大宋每年几万名举子考试,就出了这么一个状元。另外人家不仅仅是状元,还是连中三元呢……”
“好了,好了,咱们赶紧去找状元爷吧。那些豪强士族们都等急了。”另外一位吏胥坏笑道。
柳明和苏轼跑到哪去了?
他俩现在正躲在会馆的茅房中。苏轼使劲往外拽着柳明,而后者却执拗地一只手扒住墙壁,就是不从。
“快点走吧,别人都等着呢。你是新科状元,你不去,怎么行?”苏轼边说,边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你看看……苏轼,我知道你也等着我出丑……”柳明立即嚷道。
“不是我看着你出丑,是好事嘛……”苏轼仍然一脸坏笑。
“好事?你说我等会出去被围追堵截是好事?”
苏轼努力装成一脸严肃,“你看看你,这种事情,是全天下士子所期望的。榜下捉婿嘛,一大帮豪强老爷等着把自己的闺女嫁给你,这还不好?”
宋朝历来有棒下捉婿的习惯,发榜之日各地富绅们全家出动,争相挑选登第士子做女婿。
“可是……我已经成亲了啊……”柳明苦笑道。家里一个聪明伶俐的杏儿,他已然知足。
“成亲了,纳他们女儿做妾也行啊……”苏轼有些幸灾乐祸,他见自己一人拖不动柳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高声喊道:“来人啊,状元郎在这里!”
“苏子瞻,你我友尽,割席绝交!”柳明慌忙道。
几个粗壮的吏胥来到茅房,听说状元郎是怕榜下捉婿,个个脸上嘻嘻哈哈的,三下五除二,把柳明架到了高头大马上。
后面的进士见状元到了,也搓着手兴奋起来。除了柳明之外,大部分单身进士们还是对榜下捉婿十分期待的。能够娶了达官贵人的女儿,还有什么比这更吸引读书人发奋图强的呢?
“你们慢点!状元郎先走!”吏胥挡在柳明身后,看着那些欲按辔而行的进士,宣布了规矩:“历来都是前三甲在前,后面的人在百步外跟着。”
柳明骑着高头大马,被赶鸭子上架一般,走在队伍的最前端。他还未出会馆,就听到外面人声鼎沸,嘈杂无比。
一位长脸小吏牵着柳明的马,一声锣响,喊道,“回避,回避!状元老爷游街啦。”
那长脸小吏,得意洋洋,似乎为他能够牵着状元的马而感到自豪。
一行二十多名进士,在禁军的护卫下,开始进行围绕汴京一圈的游街。
“看……看!那就是新科状元!”
“长得可真是英俊啊。”
“谁家能够找到他做女婿,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路边的那些大姑娘小媳妇,虽然知道自己没有多大机会被选中,仍然涂脂抹粉,穿红戴绿,希望能够天降好运。而路边的酒楼茶楼,医馆布店,家里有女儿的都挂出了横幅,大多意思是,只要娶了他家女儿,整个产业立马附送。
柳明一脸的惶恐,自己的马缰都牵在前面的吏胥手里,自己仿佛成了前世动物园里观赏的动物。他看到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个个含情脉脉,暗送秋波,自己身上一阵恶寒。就算自己长得帅,就算自己是状元郎,好歹也要矜持一些吧。其实他哪里知道,对于那些平民之女,能够吸引住新科进士的目光,也就几秒钟,哪有那些达官贵人们时间充裕,可以请到府上倒茶叙话慢谈。因此,自然是要抓紧每分每秒。
柳明一路向前,扭头一看,发现后面的进士少了几人,几匹马都空了。
苏轼在一旁笑道,“你这状元郎,是达官贵人们的目标,周围有十多名禁军护卫着,那些抢婿的人不敢动手。可是这后面的进士,没人保护,有两个直接被两个富贾之家的家丁拽下马来。”
“这么残暴?”柳明说道。
“残暴?”苏轼看着柳明,刚要说什么,眼神一动,指着一边道,“又来了,又来了!”
只见七八名粗壮的家丁,从人群中横插出来,带着绳索,直勾勾地盯着各位进士。旁边的禁军笑嘻嘻地让开了,大家都知道风俗,对此也不见怪,只要对方不要动这前三甲,其他的,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是戏班子王员外的家丁……”不知谁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