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被调成体育。黑板上比较低的位置已经写满了各科的作业。这是各个班的习惯,各科布置的作业全写在黑板上,就这么大空间,各位课代表先到先得。叶雨拿了语文作业的条子回来,却发现完全没给自己留地方写。
祁天过来帮她,举起手臂写在叶雨够不到的高处。
叶雨问他:“我看你早晚都在跑步,还有你舅舅指导你。你要回省队了?”
祁天摇摇头,“现在省队不能要我。我得走一条有点风险的路。”
叶雨倒是莫名地对他信心满满,“一定没问题的。”
“谢谢。”祁天说。
有时训练耽误了早自习的加课,叶雨会把笔记在学校复印室复印一份,放到他的桌子上。
期末考试持续三天,成了一场持久的拉锯战。学校安排大家留下来晚自习,第二天考的各科老师都会留下来帮助答疑。
前一天晚上大家有些紧张,还都很认真地翻着语文课本上的背诵篇目和平时听写错的词句做最后的冲刺。第一天晚上大家努力的劲儿就消退下去了不少,数学老师来看晚自习,有几次都用板擦拍着讲台让他们好好复习,别走神。第二天晚上人们心里只剩下了“怎么还没考完”、“早死早超生”这样的句子。
真考完后,大家从考场跑出来,一下子如鸟兽散。
听说高二开始每天晚上都要上晚自习了,大家都一片哀嚎,觉得那完全不是人过的日子。别说上完两节到夜里八点四十,就算从六点半坐到七点半大家就够如坐针毡的了。
别人都快进入过暑假的状态了,祁天却不能放松。他继续在操场上训练。今天徐捷有点事要去谈,把他的训练计划交给了秦政帮忙执行。秦政掐着秒表,带他跑了八个三十米的组合,夸他成绩有提高,现在每三十米能控制在三秒四之内了。
训练间隙的休息时间祁天站在器材室旁的双杠前,两手扶着两根杠一撑,整个人坐在了双杠上。坐的高些视野好。
秦老师还拿着看着能用来当砖头拍人的诺基亚。祁天好奇地问:“这玩意儿能上微信吗?”
秦老师表示:“别看不起它,当然能。”
秦老师给他演示时,祁天发现手机的那层贴膜边缘已经密布着许多气泡的痕迹。
祁天问秦政:“秦老师,您大学一毕业就来江海了?”
“是啊,好多年了。”秦政点了根烟,说。
他烟瘾比较厉害,最浓烈的时候人从身边一过去就能闻到烟味。
“当时,主动来这里的人很少吧。”
“其实我不算主动来这里,”秦政笑了,他很实在地说,“那时候我们一般不读研究生,也没多少人愿意留在学校教书。那个年代流行出国留学,我也赶过时髦,但是英语不行,托福根本就没考过。我在京城试着找过一些工作留京,但都高不成低不就。”
其实回想起来,秦政觉得自己当时也没多焦头烂额,依旧挑三拣四的,可能就是心大。
他接着说:“当时眼看着毕业都快俩月了,我还没学上也没工作找,影响就业率。学校介绍说下面的小县城有些机会,问我们要不要去。我当时纠结了一阵,突然就想明白了,觉得在一个小地方安安稳稳过一辈子没什么不好,就来了。现在觉得,好像确实不错。”
说到这里,他不由得笑了。
望着秦政,祁天忽地有些羡慕。
“之前我和舅舅聊天,我还提到将来想像您一样在中学做个体育老师。不瞒您说,我觉得您这样的生活特别棒。”
祁天还认真掂量过,究竟小学还是中学更好一些。他最终觉得小学老师太累了,之前和表弟玩一个小时他都快疯了,还是教中学好。小学生的精力太旺盛了,他们可以自娱自乐玩一天。祁天那时才知道捉迷藏是一个普世通用的游戏,美国的孩子也玩,表弟不仅自己藏,还拉着祁天和他一起藏。屋里明明开了空调,两人却躲在窗帘后狭小的角落里,热的满头大汗。这让祁天印象深刻。
秦政微微转头,背朝着祁天的方向吐出一口烟雾。然后他转回来说:“我们那时候年代太早了,都有自己的局限。你条件这么好,应该拼一拼,往上冲冲。要是冲不动了,再来走我这条路也不迟。”
他掸一下烟灰,眯眼冲祁天笑了下,眼角皱纹条条分明。“要是到时候我还是体育组的组长,得多给你派点活。先让你把器材室翻新下。”
祁天一下跳下来,笑着说:“敢情您在这儿等我呢。那这条路还是免了吧。”
秦政挥下手,“二百五十米计时跑,四个。先自己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