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因由他们搀扶着,一步一步往里走。秋漪立在一边,柳氏因悲痛过度,竟是未曾注意。墨染见了,便提醒柳氏道:“姑妈,这便是我的娘子。”
柳氏听了,这才勉强打量了秋漪几眼。知道她是老太太看中的,见她虽然着了缟素,但周身仍有掩饰不住的雅致清秀,心里虽存了几分好感,但却又情不自禁地为墨染感到伤心。
老太太不知,墨染自小是有婚配的。只是因为此事隐秘,她一直未来得及对老太太说。不想,老太太却又去世了。老太太既死,柳氏也就不想隐瞒了,待到了晚上,她便要找过墨染,将他的身世完完整整地告诉他,并那一块墨色的月牙形玉玦,也交给他。到底那位洛家的姑娘,还在不在人世,也就叫墨染去寻吧。
可,若那位姑娘果然还在,拿着另外半块的玉玦来找他,那他身边这位新娶的妻子可怎么办?不过,因母亲死了,柳氏心里哀恸,一时也想不到这些个。
见柳氏神情淡淡的,秋漪就又唤了声:“姑妈好。”
柳氏听了,也就问她:“你叫什么名字?上回墨染成亲,我得了信,本想过来的,但却因有事耽搁了。”
秋漪听了,忙道:“姑妈,我叫秋漪。”
“秋漪?”柳氏听了,就道:“好名字。”
一时,洪氏得了柳氏来的消息,躺在屋子里,身子反越发懒得动了。她的心里,只是替李大麻子难受儿的。想着,过几日还得偷偷出去一趟,去李大麻子的坟前祭拜祭拜。
刘婶子过来了,见主子依旧躺着,就问:“主子,大姑奶奶来了,主子竟是不到门口迎接么?”
洪氏听了,就叹:“不了。我和她不投,我去不去,也无什么紧要。一切有大少爷就够了!”
“主子真不去么?”
“真不去。我知道这样失礼,但到底不管了。”因此,洪氏知道柳氏回了娘家,就是不出去迎接。
话说柳氏见了秋漪,便握住了她的手,对墨染道:“墨染,你这个媳妇,生得倒还齐全。”柳氏虽如此说,但心里还觉墨染成亲仓促了。
青城也上前问了好。柳氏就问他:“你娘呢?”
青城就回:“姑妈,我娘身子不大好。”
柳氏听了,就问:“你娘哪里不好?”
青城就苦笑:“脑仁疼。”
柳氏听了,就道:“也是怪了。我这一回来,十有八次,她不是头疼就是脑热的。”柳氏素来和哥哥的这个姨娘不投。如今哥嫂死了这么多年,她和洪氏的关系,一直未改善。现今,老太太也归西了,柳氏暗怔:如此一来,依着洪氏的性子,只怕她趁势就要掌握了柳府的大权了吧!
哼!若果然如此,她定不让她好过。
柳氏到了老太太的灵堂,跪下就放声大哭。足足哭了一个时辰后,柳氏方擦了眼泪,方叫过墨染,对他道:“过一会子,你随我到静心苑来,我有一些要紧的话儿,要同你说。”
墨染听了,就道:“那过一会,我就和秋漪一起过来与姑妈说话。”
柳氏听了,看了他好一会,方摇头:“不用。你只管一人来就行。”
墨染就道:“好。”
柳氏便坐在老太太的屋子里,打量四处,看着屋子里的陈设仍和从前儿一样,一动未动,心里更生感慨。小絮儿跟着来了,托了个盘子,对柳氏道:“主子喝点茶吧。”
柳氏接了,那小絮儿看了看那窗棂下,见了那人影,就低声道:“主子,这府里的姨奶奶过来了。”小絮儿跟着柳氏来过府里几次,是认识洪氏的。
柳氏听了,也就站了起来,见那过来的人果然是洪氏。洪氏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十五六的年轻姑娘。那姑娘穿着石榴色的衣裳,浑身上下,并未着一点缟素,自然不是这柳府的人。柳氏见了,心里不免好奇,跟着洪氏的,究竟是谁呢?
原来,今日洪氏已决定不来见柳氏的,但春琴从丫头涵儿的口中得知,听说这位柳大姑奶奶也是个厉害的角色,大少爷墨染素日里对她也是最尊敬不过的。大少爷的母亲过世后,大少爷也得这位大姑奶奶照顾了好些日子。春琴便想献些殷勤。因撺掇洪氏道:“干娘,既大姑奶奶回来了,干娘这不去倒是不好。”
“如何不好?你是不知道,因我是这府里的妾,从前这位大姑奶奶可是没少欺压我的!”洪氏依旧不想动。
春琴就笑:“莫非,现在她还是一样第欺压干娘不成?”
洪氏听了,就冷冷一笑:“现在,她自然不敢欺压我。究竟三十年河东,三是年河西。”
春琴听了,就又笑:“既如此,那为什么干娘不敢去呢?干娘若不去,还只叫人干娘心里依旧惧着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