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不知道该有多高兴。”太夫人眼中情绪复杂,冷笑一声,终究没有说出“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她慢慢平复下来,拍了拍林煦的手,“你不要怪他。他从前不是这样的。也不知你记不记得,你们小时候还见过呢。”
她当然记得。林煦在心中默念。而且这些日子,她在魏桓身边,最是清楚他变了多少。
现在的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桀骜的少年,他将自己完全锁了起来,更像是一缕单薄的游魂。
长期的病痛不光消磨人的身体,也会折损人的精神,这是一直以来她为他找的原因。
看到太夫人担忧的面容,林煦沉吟片刻,说道:“世子目前用药杂乱,再添其他的药恐怕干扰。倒是永安堂有本古籍,记载了一些安神的药浴方子,或可从中找出几个合适的。”
闻言,太夫人眉目舒展,点头笑道:“我不像定北侯府那个老东西,懂得那么多医理,你觉得好,那就去用,只是又要辛苦你。”
林煦浅笑摇头,想到什么,唇角慢慢放下来,眸中凝起几分忧虑。
思忖片刻,开口道:“确实也要为以后的治疗做打算——典籍上记载,服用‘云中仙’后,病人的心性大都有些变化。但想来不算大事,现在找到缓解的法子,日后也不至于干着急。”
云中仙,就是林煦在苦苦寻找的那味药。
与太夫人闲谈片刻,林煦挂念魏桓中午的药,起身告别。
魏桓喝的药,都是林煦自己盯着熬的,纵然也可以假他人之手,可她还是不放心。
稠厚的药汁在温和的小火下翻滚着密集的细泡,升腾起的白雾挟带着浓郁的药香弥散满院。
熬好的药汁换入玉碗,林煦又取了几颗酿梅,一起托着往魏桓处去。
走到院门还没进去,便听里面传来一道娇俏可人的女声。
女声黏黏腻腻地撒着娇:“桓哥哥,你尝一口好不好,这个可好吃了,是我最喜欢吃的。”
魏桓回应了什么,他的声音低沉,模模糊糊地散在风里。
林煦停住脚步。
房门两边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姑娘,作得宫中装束,正规矩地并手于腰前,目不斜视。
她大约猜出屋里向魏桓撒娇的是谁了。
当今皇帝膝下有一个备受宠爱的嫡公主,单名一个灵字,正值二八好年华,十分倾慕自己的表哥,也就是平南王府的世子魏桓。魏桓身体不好,皇帝皇后都不愿意做这个亲,故而一直拖着。惠平公主却对自己的侄女非常满意,容她三天两头过来王府探望。
慕容灵虽然贵为公主,却被惯坏了性子,不仅毫无慈悲怜悯之心,反而心思手段多有阴毒,想要什么、抢的夺的也要得到,看不上谁总要想方设法威压构陷。
前两年魏桓曾议过亲,是一位文官清流家知书达理的嫡小姐。
魏桓当时并无所谓,这位嫡小姐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家长辈来往渐密,只等挑选吉日交换庚帖。不想这事被慕容灵知道,竟让宫中高手夜半潜入嫡小姐闺房,划了人家的脸。
脸被划了尚且不算,闺房竟被陌生男子深夜闯入,谁知还发生了什么?嫡小姐百口莫辩,留下一封清白自证的遗书,白绫一挂了却残生。
这事原也不知是谁做的,只是当年的大理寺卿是个人物,揪着一星半点的痕迹,顶着莫大的压力一查到底,最后竟然摸到公主身上。
公主是有前科的。怎么回事大家心知肚明。
朝堂之上,大理寺卿据理力争,同僚噤若寒蝉,皇上雷霆之怒。
大理寺卿被贬了官,此事不了了之,只在民间田头还有一二闲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