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还是不行……。”御者满额汗水,随着挥舞的长鞭滴落,显示着他的吃力。
这一次,不再是死寂,也不再是某一人出言,而是刘毓同刘冕争相抢夺起来。刘毓言她无才无德,自小便不得刘备的喜爱,如此就算她死了,刘备也不会过于伤怀,而且她一直都是一个无用之人,依赖着爹娘而活,留在世上也不过是拖累,倒还不如去死,也算是为爹娘尽孝了。刘冕则是不允,直言自儿时起,她便是最让爹娘操心的一个,顽劣且不受管束,若不是有刘毓陪在爹娘身边予以慰藉,爹娘怕是早就给她气死了,所以该死的是她。
两个至亲姊妹,相争赴死,吵闹不停,谁也不愿让步,明明荒唐可笑却是让所观之人忍不住泪如雨下。
“够了!”蹙了蹙眉,我再听不下去,再看不下去,“你们就那么想死?!既然车驾注定被追赶上,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弃车而逃,非要全都死在曹军的手下不成?!”
这个世上争生容易,争死难,就像我眼睁睁地看着糜夫人去送死而没有出言相劝,就恰是因为我想活,不想死。可是,如今看着刘毓和刘冕,我竟是突然没有那么想活了。
低眸,对着不弃笑了笑,我想不弃应该也会赞同我的做法吧。
不弃,你要记住,你的娘亲其实也可以很伟大,也可以牺牲自己成全别人。所以,待你长大,你要骄傲地告诉所有人,你的娘亲是黄阿硕,诸葛孔明的发妻。
吩咐御者转弯在枯木繁多的小道上停下,我让甘夫人抱着刘禅最先下车,嘱咐他们道:“此处枯木众多,躲于其中应是不易被发现,夫人可待敌军离去后再出来。”随后,我又让刘冕同刘毓下车,同样有所吩咐,“你们亦须同甘夫人躲于枯木中,若是敌军发觉了此处有异的话,你们当稍露踪迹,以掩盖甘夫人和小公子的踪迹。”
“那阿姊你呢?”抬眸望向我,刘毓疑惑询问。
我笑,“自是另外有事要做。”说着,我将不弃交托到甘夫人的手中,施礼言:“望甘夫人可以看在民妇出谋相救的份上替民妇照顾这个小姑娘,把她安然地交到她父亲的手中。”
我死自是不能拖着不弃,她是我的希望和延续,是我思慕孔明的结果,是我最为珍贵的人之一,所以她不能有事,绝对不能。
“阿姊,你要引走那些追兵是不是?”杏眸一瞠,刘毓肯定地猜测,“这怎么可以?你本不是刘氏人,刘氏的灾难,怎么能让你去受?!”
我摊手,一副莫可奈何的模样,嬉笑道:“没有办法,甘夫人和小公子不能死,你和刘冕也不能死,那就只有我了,其实我也不想的,我也很怕死。”笑罢,我又归于认真,“阿姝,孟子言:‘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所以,在我读过《孟子》之后就注定会走上这条路,这是无法改变的。”
“可是你死了,诸葛先生要怎么办?小不弃又要怎么办?”声嘶力竭,刘毓哭得更是厉害,双眸血红,仪态尽失。
我亦是笑,转眸看了看刘冕,答:“孔明是俊才,没有我他一样很好;而不弃虽是年幼却有佳好的父亲,亦是可以安然成长,无须我陪伴相护。”顿了顿,我又道:“阿姝,若是我有去无回,你且记得将我的情意全都说予孔明听,我要让他即便不思慕我也忘不了我。”
“阿姊……。”哽咽到说不出话来,刘毓只眷恋地唤了我一声就再是无言。
转身上车,我不再耽搁,因为再耽搁下去,不仅会迎上曹军还会让我放弃我的决心,贪生怕死地做缩头乌龟。
“刘冕,若是你真有幸嫁予孔明,便求你善待我的女儿。”这是我最后留下的话语,带着痛彻心扉的割舍。
事实上,我希望的是,刘冕她绝对不会有嫁予孔明的那一天,而我此番也绝对不会有事。
不会有事……我笑笑,心生计较。
某人,也不知你在曹营中混得好不好,若是好得话,此番就救我一命吧,你临走时说得话我可都还记得——士为知己者死,这可从来不是说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