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特思韦特先生猛然转过头去。
“那儿有什么东西着火了。”他说。
“我的天,真着火了。唔,是田里的稻草人。是哪个小家伙点的火。不过也不用担心,那儿没干草堆之类的东西,稻草人烧完就没事了。”
“是的,”萨特思韦特先生说,“好啦,你自己走吧,医生。你并不需要我帮助你做实验。”
“我确信我会有所发现。我不是指具体的物质,但是我相信您的判断,这只蓝色的茶杯里装着死亡。”
萨特思韦特先生已经转身进了大门。他此时正朝着稻草人着火的方向走去。稻草人的身后迎着落日。那天傍晚的落日令人瞩目,灼灼光线照亮了天空,照亮了熊熊燃烧的稻草人。
“那么,这就是你选择要走的路了。”萨特思韦特先生自言自语道。
这时,他显出有些愕然的样子,因为他看到火焰的边上有一个又高又苗条的女人。那女人身穿淡珠贝色的衣服,正向萨特思韦特先生走来。他僵硬地立在原地,看着对方。
“莉莉,”他叫道,“莉莉。”
现在他看清楚了。朝他走来的正是莉莉。因为距离太远,他看不清她的脸,但他很清楚这是谁。那一刻,他想知道是不是别人也能看见她,还是说这影像只有他能看见。他开口说话,声音不大,低如耳语:“一切都没事了,莉莉,你儿子安全了。”
她停了下来,把一只手举到唇边。他看不见她的笑脸,可他知道她在微笑。她吻吻自己的手向他挥了一下,然后转过身去。她往回走,朝着已经烧作一堆灰的稻草人走去。
“她又要回去了,”萨特思韦特先生自言自语道,“她要和他一起回去了。他们属于同一个世界,当然。只有事关爱情、死亡或二者都有关的时候,他们——像她一样的人们——才会来。”
再也不会看到莉莉了,他想,可他想知道要过多久才会再次碰见奎因先生。他回过身,踩着草坪,走向茶桌,走向那套五彩茶具,走向远处他的老朋友汤姆·艾迪生。贝里尔不会回来了。他对此确信无疑。多夫顿·金斯伯恩安然无恙。
一只小黑狗穿过草坪,飞奔而来。它来到萨特思韦特先生近旁,喘息了一小会儿,摇了摇尾巴。狗的颈圈上卷着一张纸条。萨特思韦特先生弯下腰把它取下来,展开。纸条上用五彩笔写了一句话:祝贺你!我们下次再见。hq。
“谢谢你,赫米斯。”萨特思韦特先生说完,目送小黑狗飞快地穿过草地,回到那两个身影旁边。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们在那里,但再也看不见了。
失窃的钻石
1
“这地方还不错。”
艾萨克·博恩茨先生把嘴里叼着的香烟拿开了一些,语气里满是赞许。
似乎是出于对达特茅斯这个地方的认同,他干脆掐掉香烟,换上了一副自我感觉良好的神情,开始琢磨起自己的外表、周遭事物乃至整个人生来。
说到外表,五十八岁的艾萨克·博恩茨先生身体和精神状况都很好,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已经开始有些发福的他穿着一身并不太符合年龄的游艇套装——大到褶皱、小到扣子全部被他打理得妥帖利索——一张深色且颇具东方韵味的脸孔在游艇帽的帽舌下笑容满面。此时,他正被身边的一群朋友围绕着——合伙人利奥·斯坦先生,乔治爵士和他的夫人马洛维,来自美国的生意伙伴萨谬尔·莱瑟恩先生和他的女儿伊夫,拉斯廷顿夫人和埃文·卢埃林。
早上刚刚看过赛艇的这一行人乘坐着博恩茨先生的“人鱼号”游艇靠了岸,打算到游园会上去找找乐子——砸椰子、大力士、蜘蛛侠还有旋转木马。毫无悬念,伊夫·莱瑟恩是一行人当中玩得最尽兴的那个。
“噢,博恩茨先生——我还想去大篷车那里找正宗的吉卜赛人帮我算算命呢。”听到博恩茨先生招呼大家移步前往乔治王酒店吃晚餐,伊夫不满地央求道。
尽管博恩茨先生十分怀疑吉卜赛人算命的真实程度,但出于对小孩子的宠溺他还是答应了。
“伊夫实在是太喜欢这个游园会了,”萨谬尔·莱瑟恩先生略带歉意地为女儿解释,“如果您想先过去,不用在意我们。”
“不着急,”博恩茨先生亲切地说,“就让我们这位小姑娘玩个痛快吧。利奥,跟我去玩掷飞镖。”
“二十五分或以上就有奖。”鼻音很重的摊主哼哼道。
“赌我赢你,五块钱,要不要?”博恩茨说。
“赌。”斯坦轻快地说。
两个男人立刻全身心地投入了战斗。
“看来伊夫并不是这场聚会上唯一的小孩,”看到刚才一幕的马洛维夫人跟埃文·卢埃林嘀嘀咕咕。
看起来心不在焉的卢埃林笑了笑。这已经是他一天当中不知第几次走神了,有时候他甚至答非所问。
帕梅拉·马洛维见状,又跑去对她的丈夫说:“那个小伙子一定是有什么心事。”
“也有可能是在想什么人?”乔治爵士一边低声说,一边迅速地把目光扫向珍妮特·拉斯廷顿。
马洛维夫人皱了皱眉。这个高个子女人的妆容十分精致——红色的指甲油恰到好处地呼应着一对同色系的珊瑚耳钉,乌黑发亮的眼睛里充满了警惕。至于乔治爵士,尽管他已经很努力地不让自己表现得太过明显,但他那双蓝色眼睛里所闪现出的警惕还是和他太太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