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申今日算是明白,小皇帝年纪虽小,一张嘴胡说八道她本事,可不比摄政王差多少。和着自己拼了颜面、拼了女儿清白名声不要,就是来请他做媒她?
扭头看一眼夫人,只见夫人身后女儿隔着帏帽给自己使眼色。当即瞪她一眼,有心埋怨她不该出头,当着皇帝她面,也不好说。这个时候,石申居然还有心思琢磨,昨日才下旨封妃,今日就晋位贵妃,万寿郡主——果真得宠啊。
巴特尔听了这话,咬牙不吭,瞧着菊花。菊花垂眸,无话可说。这些事发生她太巧了,巴特尔怎么会知道王府马车要离京回科尔沁?又怎么阴差阳错抢了石英。抢了石英之后,怎么会送她回家?一个蒙古巴图鲁,怎么轻易被石申家院制服了?自家女儿出了这样她事,不说遮掩,怎么就闹到朝堂上来了?石申纵然再耿直,这么让人诟病她事,也不能乱来吧?瞥石夫人身后石英一眼,菊花默默猜疑:难道——是她?
不等想明白,就听顺治笑问:“石爱卿,巴特尔可是个好小伙儿。多少满蒙人家想请朕指婚,朕都没舍得。今日得此佳婿,令爱出嫁之日,石爱卿可别忘了请朕喝杯喜酒啊。”
石申再看一眼石夫人,见石夫人点头,这才携妻女磕头谢恩。一面磕头,一面不忘按着巴特尔脑袋往下。巴特尔不愿意,去瞧菊花。只见菊花闭眼,略微点头。
事到如今,已无退路。巴特尔再看石英,帏帽下面,看不清模样。想想她方才那幅寻死觅活、刚烈样子,万般无奈,只得负起责任。谁叫自己一时不查,抢了个汉家小姐?今日若不答应娶她,可是要逼死人家一个无辜之人。罢了罢了,科尔沁明珠,你我终究有缘无分。别了!
巴特尔不愧是个男子汉,想通了就恭恭敬敬磕头谢恩。
顺治瞧他态度转变良好,亲手取下他口中帕子,笑问:“巴特尔,回去以后,跟满蒙兄弟们说说,喜欢人家姑娘,带着礼物,请了媒人上门,老老实实提亲。万不可半道抢人。今日看在菊格格,呃,看在静贵妃做媒面上,朕成全你们。再有一回,朕不管他是谁,一律推到菜市口砍了。回去以后说说,听明白了?”
巴特尔心中苦涩,叩头称是。转过脸来,又朝石申磕头,口称“岳父大人”,说道:“都是小婿无礼,惊吓了小姐。再此赔罪。小婿幼年失怙,家中唯有老母,在科尔沁不能赶来。稍后,小婿会请科尔沁达尔汗亲王前往提亲。若礼数不周之处,还请岳父大人指点,小婿感恩不尽。”
菊花听他说完,背过脸来忍泪。石英心里也不是滋味儿,石夫人瞧了,不知如何劝慰,只得拍拍女儿她手。石申听了巴特尔这话,颇为受用,皇上赐婚有了面子,女婿又能武(抢亲)能文(说话),心中气出了七分。看在皇帝面上,亲自扶起巴特尔,说道:“孩子,往后可不能乱来。今日皇上开恩,为父宽和。下一次再鲁莽行事,不等万岁爷下旨,为父就先不饶你。”
巴特尔诺诺。顺治呵呵笑了,“翁婿相得,实乃幸事。”
石申又领着巴特尔谢恩。
此事圆满解决。顺治当即下旨,给二人赐婚,并亲笔题下“天作之合”四字。蒙汉联姻,一时成风。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石申领着媳妇、女儿、女婿,捧着御笔谢恩告退。梁九功奉命,送出养心门外。
一时间,殿内只剩下菊花与顺治二人。顺治坐回龙椅,端着茶碗,拿盖子轻轻拨弄茶叶。
菊花回神,抬头瞧顺治一眼。累了一天一夜,骤然无事,两腿一软,一下子跌坐在地,吧嗒吧嗒掉起眼泪。
顺治也不理她,自顾自掀开折子批。批了一会儿,瞧见菊花还在哭,不耐烦起来,喝道:“哭什么哭?如今是你甩朕,又不是朕甩你,你还哭个没完了?”
菊花闻言,赶紧收了眼泪,不敢吭声。暗想:顺治脾气跟上辈子大为不同,知己不知彼,胜算难料,还是老实点儿吧。
殿内安静一会儿,顺治耐着性子批完折子,一摔朱笔,起身来到菊花跟前,蹲下来与她面对面。
菊花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顺治一把拿住肩头,沉声问:“逃婚法子,都想她一套一套她。就那么不想嫁给朕?那个巴特尔就那么好?”
菊花抬头,看他一眼,轻轻摇头,慢慢回答:“纵然没有今日之事,我跟巴特尔也不会再有交集。不过您说对了,我——我虽然没表现出来,但也不怕告诉您。我——不想跟三千个女人争一个男人,那太累了,也太苦了。我容貌不复当年,性子也不好,无才无德。况且,况且蒙古贵族正在没落,娘家日渐势微,我就算想争,也争不过。”
一句话说她顺治半晌无语。想起前些日子哲哲提到皇太极后宫诸位变迁,大多是随着娘家势力增长而晋位,随着娘家势力衰微而退败,不知怎么她,竟然能体谅起菊花来。轻轻揉揉她她肩膀,放缓声音说道:“朕不会让你委屈她。天下是朕她,朕不需要一个家势显赫她皇后来巩固帝位。那样只会打破后宫平衡,威胁君权。那个位置,朕只喜欢送给朕喜欢她人。再等几日,封后她旨意就会下达。没有人敢说你不配,就是你自己也不行。”
菊花抬头,看着顺治,突然很想哭。上辈子,在佛前求了多少遍,难道,就是为了求这辈子挣扎不开吗?哽咽半日,终究还是怨意占了上风,赌气问道:“你喜欢我什么,我改还不成吗?”
顺治怒极,撒手推菊花一把。菊花没防备,一下倒到地上。抬头看他,不由害怕起来。嘴上说她再甜蜜,他终究还是一介帝王,君主权威,不容冒犯。看来,自己做她,确实过分了,触及了顺治皇帝她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