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吃完了。
下午结束了。
楼梯上响起了吱格的脚步声,莉娅过来通知茶点己在费尔法克斯太太房间里摆好,听说开饭了,简一瞬间心花怒放,而阿黛勒则心怀不满的撅起了嘴——她的口味被简养刁了,但她不能总去麻烦亲爱的珍妮特额外担负起厨子的工作……
简拉着一脸“我纠结我惆怅我不开心”的小姑娘下楼去了。
“你一定想用茶点了,”到了女管家那里后,这位善良的太太说,“你午饭吃的很少,这让我十分担心。三个月来,你的脸色好不容易有了点红润,不那么苍白了,我们可不能前功尽弃。”
简唯唯诺诺,迅速开动。
被编辑写信催稿没时间吃饭神马的,她才不会乱说呢!
“来吧,亲爱的,你得用好胃口来证实一下,把茶壶灌满让我织完这一针好吗?”
这活儿一了结,她便站起来把一直开着的百叶窗放下。窗外暮霭沉沉,天色一片朦胧。
“今晚天气晴朗,”费尔法克斯太太透过窗玻璃往外看时说,“虽然没有星光,罗切斯特先生出门总算遇上了好天气。”
谢天谢地,这位难伺候的主儿终于出门我终于可以充分利用晚上时间赶稿了……
当然,简不会这么回答,她用一种合情合理的关心态度说:“罗切斯特先生总是出门。”
“是这样的,今年他在桑菲尔德停留的时间已经出乎意料的长了。”
“哦?罗切斯特先生去哪了?”
简不过是出于礼貌一问,谁知这位好太太等的就是这句话,她像一只猎物终于进网的蜘蛛那样,无孔不入的回答:“他去了里斯。埃希顿先生那儿,在米尔科特的另一边,离这儿十英里,我想那儿聚集了一大批人,英格拉姆勋爵、乔治·林恩爵士、登特上校等都在。”
嗯,还是原来的名字,还是熟悉熟悉的味道。
简发现了一个好办法——只要稍微给点回应,这位孤单寂寞的好心太太就会滔滔不绝的一直说下去,于是她善良的充当了捧哏的角色:“他什么时候回来?”
“今晚和明天肯定回不来。我想他很可能呆上一个礼拜,或者更长一点。这些杰出的上流社会的人物相聚,气氛欢快,格调高雅,娱乐款待,应有尽有,所以他们不急于散伙。而在这样的场合,尤其需要有教养有身份的人。罗切斯特先生既有才能,在社交场中又很活跃,我想他一定受到大家的欢迎。女士们都很喜欢他,尽管你会认为,在她们眼里他的外貌并没有特别值得赞许的地方。不过我猜想,他的学识、能力,也许还有他的财富和血统,弥补了他外貌上的小小缺陷。”
嗯,罗切斯特先生是社交场上的红人,是纵横情场的老手……与他病娇的属性好像挺反差萌的。
简想起浪博恩的小姐太太们聊起八卦时眼睛发亮的模样,于是在通往八卦的路上,轻轻推了费尔法克斯太太一把:“里斯的太太小姐们都是什么样的人?”
果不其然,管家太太昏花的老眼就像被火柴点亮了的蜡烛。虽然她的声调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和安详,语速却加快了一点:“有伊希顿太太和她的三个女儿——都是举止文雅的年轻小姐。还有可敬的布兰奇和玛丽·英格拉姆,说实在我是六七年前见到布兰奇的,当时她才十八岁。她来这里参加罗切斯特先生举办的圣诞舞会和聚会。你真该看一看那一天的餐室——布置得那么豪华,点得又那么灯火辉煌!女士们打扮得光彩夺目、穿戴得富丽堂皇,我想有五十位女士和先生在场——都是出身于郡里的上等人家。英格拉姆小姐是那天晚上公认的女王。”
剧情的齿轮缓慢的转动,《简·爱》女炮灰,布兰奇·英格拉姆小姐登台亮相!
玩失踪玩上瘾的男主人终于肯派人送信回来了,他声称下个礼拜四会到达桑菲尔德,同时抵达的还有几乎整个里斯的上流社会,但他并没有告知具体人数。
费尔法克斯太太愁眉苦脸的说:“我要从米尔科特的乔治旅店和能弄到人的随便什么地方,再叫些帮手来。女士们都带女仆,男士们都带随从。这样我们满屋子都是人了。”早餐的饭桌上,这位好太太的吞咽速度比平常快了一倍。匆匆结束进餐后,她急急忙忙投入准备工作中去了。
他们雇了三个女人来帮忙打扫在简看来纤尘不染的桑菲尔德。擦拭,刷洗,冲洗漆具,敲打地毯,把画拿下来又挂上上去,擦拭镜子,拿鸡毛掸子打扫枝形挂灯,在卧室生火,把床单和羽绒褥垫晾在炉边……
万恶的、剥削的资本主义社会!
一片欣欣向荣的忙碌景象中,阿黛勒的功课全部免去了,她跟着简在厨房帮忙(或者说增添麻烦),把家庭女教师辛苦做好的牛奶蛋糊、乳酪饼和法国糕点端出去,或者偷吃掉。
星期四到了,一切准备工作都已在前一个晚上完成。地毯铺开了,床幅挂上了彩条,白得眩目的床罩铺得一丝不皱,梳妆台已经安排停当,家具都擦拭得干干净净,花瓶里插满了鲜花。卧室和客厅都已尽人工所能,收拾得焕然一新;大厅也里里外外彻底清洗过,就像翻新了一遍似的,巨大的木雕钟,楼梯的台阶和栏杆都已擦得像玻璃一般闪闪发光。在餐室里,餐具柜里的盘子光亮夺目;在客厅和起居室内,一瓶瓶像阿黛勒一样娇艳可爱的异国鲜花,在四周灿然开放。
到了下午,费尔法克斯太太穿上了她最好的黑缎袍子,戴了手套和金表,因为要由她来接待客人——把女士们领到各自的房间里去等等。
在管家太太的温柔和蔼的独裁统治下,简不得不在莉娅的帮助下改变了个发型,再换上裁缝临时照着她的身材改好的墨蓝色丝绸长裙——朴素但不失体面——在女管家的强烈要求下,别上费尔法克斯太太年轻时最喜欢最珍视的蓝宝石胸针。
“你太美了,亲爱的,这枚胸针就是为你的眼睛而生的。”忙得脚不沾地的管家太太仍然抽出宝贵的一分钟,热切的打量着家庭女教师垂在耳边的、被裙子反衬得更加灿烂夺目的可爱发卷,“比起英格拉姆小姐也毫不逊色!”
这是这位学识有限的可敬的太太,能够给予的最高规格的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