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闷雷,低沉地划过破庙的屋顶上空,飘飘渺渺的雨丝落了下来。
死寂在庙内外蔓延,所有人的沉默似乎在讶异同一个事儿:御前尚书?
从未有过的封号,这是要单独给这个女的赐的。
这是代表圣上要专宠这名女子吗?
怪了。真要宠,直接赐个才人进宫也行,再慢慢提为妃子,再慢慢提为后。诚然,花夕颜纵使是白昌国望族花家的嫡女,可凭这个身份,来到他们东陵,在其它充满光环的望族女子比较下可就一下不起眼了,能进宫时先赐个才人很不错了。
李顺德想:圣上的心思愈难捉摸了。再瞧瞧宮相如,宫皇后的兄长,应该是最介意圣上再眷宠其他女子的人,会是如何态度。却只见宮相如安静的沉容,一如既往的恭顺,心里怀的心思像是比圣上更深。
由于雨是先点滴而下的,安静,安静到庙里,只剩下小木木打呼噜的声音。这个平常爱沾着娘的小吃货,不知怎的,今晚出这么大的事儿,却睡得像猪一样死,没有一点危机感。
在花夕颜眼里,儿子今晚这般能睡,出乎她意料,伸出的手,并没有把儿子弄醒。
她沉静的颜容和垂眉,与刚她大声与人辩驳时,忽然变了两样。同样的,在李顺德看来,她安静时,和她大声嚷人时,一样有一种气势,凌厉的,不比帝皇家逊色的气势。
黎子墨在她脸上望了望,如汪潭的眸子闪了下,对宮相如说:“宫卿,抱孩子。”
“臣遵旨。”宮相如走上前,伸出手,越过花夕颜的手,抱起了睡着的小木木。
小吃货落到他怀里,仅是挣扎了一下,没有动,好像闻到他身上有一股好闻的味道,小鼻子还往他身上凑了凑,不知是不是在睡梦里嘟囔:“娘抹了香粉?”
宮相如扯了扯唇角,耳听身后听见的奕风一阵低笑,只得拿衣服,先帮孩子外面包一包,免得着凉,再往外走,抱孩子上马车。
绿翠因发着烧,也没被惊醒。李顺德指挥两个人,将她抬出去。最后,面对花夕颜说:“颜姑娘,走吧。”
秀眉微抬,见近处的龙颜却没有急着走,是在等她回话似的。
刚她仔细是在心里想了个明白,以前都完全不晓得儿子的来历,如今弄出了个神族血脉的论证,句句在理,让她心中何尝不惊。恐怕,这人,说不定,是她儿子的爹呢?纵使不是她儿子的爹,凭他那说法,她儿子与东陵皇族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不查个水落石出,她和她儿子随时陷入危机都有可能的。只要想想,那小太子黎东钰,之前不是被一群人追杀吗?
如今,呆在这人身旁,利用这人的情报查个仔细,再做打算,可能是最好的一盘棋了。
想了清楚,回身,磕了个头:“民妇谢主隆恩。”
“起来吧。”
淡淡一声,声音里头却有些复杂,是想,如果她有反抗能证明她还有些漏洞,现在却突然又顺服了,完全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策,不知她内心里又装了什么算盘。
眸子一紧,似在说:朕等着你继续玩花样。
耳畔吹来衣袂擦擦声,急利的,是走向外头去了,紧随一批人员的脚步。
花夕颜跪坐起立,没有忘记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银两,将钱袋藏好了,再随李顺德走出破庙。迎面的雨丝,泼到她脸上,感觉一丝凉气。
这雨,下得真及时,给他把她和她儿子带走又带来一个借口。连老天爷都帮着他。
秀眉皱皱,那头,李顺德给她掀开了第一辆马车的车帘,她跳了上去。这辆马车她认得,刚好是上回,她负伤被他带回京时坐的那辆,里头很宽敞。不过,上次还有他儿子在,这回,只剩他一人坐在那,好整以暇等待着她。
忘了,自己多少年没有和男人单独相处过了,只凭古代年数,有六年之久。
花夕颜跪了下来。说到服侍上级这门功夫,由于在现代她就是从基层小职员做起的,什么苦头都吃过,也没有所谓自尊不自尊的。所谓吃得苦中苦方位人上人。这会儿一时忍得住,才能成大器。
“圣上喝茶吗?”
不知道他赐她这个御前尚书是要做什么的,归之,先从倒茶开始吧。手刚伸去抓茶壶,只觉眼前两道冰冷的视线在她脸上打量。
啪!
一本古籍掷到她面前。
“给朕念念。”
念书,比起叫她做其它事儿,是好太多了。或许她该感谢这个狗皇帝没有刁难她。拾起书本,抚拍过封页,见写着《帝训》,翻开页面,里头注明了一个作为帝皇的皇上,需要遵守的种种礼德。
这样看来,这人也算是个励精图治的皇帝了,把祖先流传下来做皇帝的准则时刻放在身边。花夕颜心里叹了叹,即读了起来。
马车外飘渺的雨声,伴随她清脆犹如琴弦的嗓音,让他一刻闭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