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修远沉默许久,突然跪下来,在泥坑旁边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头,对父亲说:“爸,恕儿子不孝。然而,死去的人已然死去,我要保护活着的人。”
他转身对所有人说:“此事务必守口如瓶,杀人罪的追诉期是二十年,等期限届满之后,我们再想法子正式安葬父亲。现在……只能维持原状。”
大家面面相觑,最终,把视线转向卓雅,被杀死的是她的丈夫,要怎么处理,就听她怎么说。
卓雅内心翻江倒海,天人交战,看看李建明,又看看儿女,终于颤声吩咐叶青:“仔细掩埋好,莫叫人看出破绽。我们以后就到此处拜祭吧,慢慢再做计较。”
叶青点点头,埋头干活。司徒雪霏掩面哭泣,路漫漫还站在墙角发呆。
司徒修远朝她走去,握住她双手,声音悲戚:“漫漫,如今真相大白,你姐姐,确实是我父亲杀的,你可恨我?”
“恨你?我应该恨的人已经躺在那棵桃树下了,我要报仇,也寻仇无门。”
司徒修远露出苦涩的微笑:“仇人的儿子,也是仇人。”
路漫漫低声说:“狐狸精的妹妹还是狐狸精。”
这时,李兆骏走过来,沉痛地说:“那,杀人凶手的儿子,也是凶手?我们三个怎么办呢?命运跟我们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
三人都低头,这是无法回答的诘问,打不开的死结。
叶青满头大汗,终于将翻出的土重新覆盖好,细细填平,恢复原样。无人知晓,在这灿烂的桃花树下,埋藏着恐怖的秘密。
卓雅理一理鬓角,从容地说:“孩子们,你们都走吧,我跟你李叔有话说。”
大家心领神会,悄悄退出。
卓雅面对李建明,说出一句不可思议的话:“谢谢你,建明,你为了我,双手沾了血。”
李建明双眼含泪:“为了你,我什么事都可以做,我怎能容忍阿雄做出那种苟且之事!”
“我明白,这三十几年来,你孤身一人,不娶妻,不远游,不离不弃地守护着我。”
“我爱你啊,雅,我恨自己当年一穷二白,无权无势,不能和你厮守,眼睁睁看着你嫁给阿雄。如果我当年勇敢一些,带你走,今日,修远和雪霏也应该是我的孩子,我们一家五口,其乐融融。”
“不,是我当年懦弱,父母之命不敢违背,婚姻不过是金钱和权力的交易,嫁给什么样的人,不是我自己能决定的。建明,是我辜负你。”
风吹过,桃树窸窸窣窣作响,花瓣漫天飞舞,两个老人紧握双手,凝视彼此,额上的皱纹是岁月的痕迹,而他们眼里看见的,仍是多年前风华正茂,青春焕发的爱人。
无人知晓,那是纯真又大胆的恋爱是如此深刻地种在心里,纠缠成一世的宿命。他们仅有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肌肤之亲,就有了李兆骏。为此,他们这一生,都被紧紧联系在一起。
这晚,卓雅直到深夜才回大宅。她亲自下厨,给李建明做炸酱面吃。李建明吃得很香,仿佛回到很多很多年前,在他简陋的大学宿舍里,吃着卓雅做的面条,露出幸福而满足的笑容。
走出四合院,几个年轻人站在巷子口等司机来接。司徒雪霏见抱住叶青的腰,不松手,千言万语都堵在心里,不知从何说起。
叶青悄悄对她说:“我愿为你赴汤蹈火,不要说谢谢,你是我的爱人,我是你的靠山。”
他懂她。司徒雪霏把眼泪都抹在他衬衫上,哀哀凄凄地哭着。
路漫漫静默地站在最后面,不说话,左手握右手。
李兆骏轻轻揽住她的肩膀,说:“对不起。”
“你又没做错什么?”
“我代父亲向你致歉,他隐瞒事实这么多年,给你带来难以弥补的伤痛。我知道你对露娜的死一直耿耿于怀,如果父亲早点说出来,也许你不会这么难受。”
“李先生杀的是司徒雄,我要恨,该恨那个人。不过他也死了。冤冤相报何时了,这件事,就这么结束吧。我不会怨天尤人,也不会死缠烂打要求个所谓公道,到此为止。”
车子来了,司徒修远拉路漫漫同去,临别,李兆骏轻轻拥抱路漫漫,在她耳边说:“谢谢你放过我父亲!”
谁也没想到,事情并不会就这样终止。第二天早上,李兆骏接到四合院那边佣人的电话。
“李先生出事了,快来!”
“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