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强如遭雷击,怔在原地。
良久,他才从干涩的唇瓣中吐出一句话:“我……不会的,我保证以后不会了,我会改,我真的会改,即便将来我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我也不会让你们管的。”
周聿琛被他最后一句话气笑了:“亲兄妹打断骨头连着筋能不管?更何况这只是帮忙的事吗?陆强,听着,我只说一次,如果你哪天因为赌钱偷东西之类的不法行为被抓判了刑,我跟陆青枝的政审上都会多出一个坐牢的大哥。”
“以后工作上的升迁、评优评先,通通都会因为这个污点让我们的努力的大打折扣。这意味着你妹妹哪怕工作再积极认真努力,做出了再多的成绩,在考核时都可能会因为这个原因被不如她的人取代。”
陆强不信:“不,这不是我的事吗?跟小妹有什么关系。”
周聿琛深深看了他一眼:“你是青枝的亲哥,如果你有一天成了劳改犯,这说明你政治觉悟不高,社会关系复杂,作为亲人,你的这些不好的思想、复杂的社会关系会不会对青枝产生了一定的影响?这是考察时领导必须考虑的问题。”
陆强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想起了今天中午小妹抱着笔记本,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模样,想到那一刻的自惭形秽,巨大的悔恨涌上心头。
也就罗田公社离老家远,如果是在本公社,大家都知道了他们兄弟俩干的那些荒唐事,大家会怎么看他,会怎么在背后议论小妹?
这一刻,他理解了周聿琛的嫌弃,甚至他自己都嫌弃自己。
扪心自问,谁愿意结这么一门亲戚呢?不能为对方提供任何的帮助,甚至可能因姻亲关系让对方遭受非议,难怪村里人都不愿意跟他们家结亲。
“我们一定改,我以后也会尽量少出现在小妹的生活中。”陆强闭上眼睛痛苦地说道。
此时此刻,他意识到,小妹已经蜕变,活成了一束光,而他和弟弟却还在原地踏步,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一样。
他帮不上小妹,那只有尽量不给她添麻烦,不影响到她。
周聿琛见他又绕了回来,有些厌倦,一把提起他的领子:“陆强,后悔了那就活出个人样来,你才22岁,你这辈子还长,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做给谁看?是个男人就给我站直了背,挺着胸膛做人!”
说罢,直接丢开了他。
陆强摔在地上,手剐蹭在旁边的石头上,刮破了手心很痛,但这痛都不及他内心的痛苦。
他抬起头,今天第一次直视着周聿琛犀利的目光慢慢站了起来,两只手放到了裤缝边,挺直了腰杆站稳,低下头:“怎么做,周聿琛,你教教我!”
他想上进,他想奋发,他想有一天堂堂正正地站在小妹面前,让她骄傲地介绍自己。
而不是像今天一样,站在公社门口,局促地不敢进去。
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村里的扫盲班他已经上了两个月,认识了几百个字,可好像没什么用!
上工他也积极了许多,鲜少偷懒,可他勤快的时候没人看到,偷懒的时候却时常被抓出来当典型,所有人提起他们兄弟仍然是“陆家那两个泼皮啊”,大人小孩看了他们仍旧绕道走。
但凡哪天他在谁家多停留一会儿,大家都会戒备地盯着他,甚至是关上门,生怕他去偷他们的东西,生怕他将他们的孩子带坏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