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翟羽从沉思中抽身,愣了愣,明显讶然。
“是名副将,姓屈,他说有要事要禀报殿下。还说殿下应该认识他,见了就能想起来……”小满垂首,声音越来越弱。
翟羽蹙眉,看了她良久:“是你……朋友?”
“在军中说过几次话,”小满颤了一下,抬起视线,快速地瞄了翟羽一眼,又低下,再屈膝跪了下去,“请殿下原谅。”
“你起来,”翟羽神色微凉,却没叱责小满太多,“给我穿好衣服,便让他进来吧万丈红尘湮没谁最新章节。”
小满应了,替翟羽收拾好,便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带进来一名身材高大的将士,进账后,他将头盔取下,跪地行礼:“属下屈武给长孙殿下请安。”
“起身。”翟羽用心去打量此人,努力搜寻着脑海中的记忆,模模糊糊的熟悉感在屈武抬起头时终于清晰。一时竟不受控制“呀”了一声,怔愣愣看着他,“是你……居然是你?你还活着!天啊!太好了!”
“是,奴才活着。”那叫屈武的将士先是为翟羽居然这般惊讶而木然,随后反应过来,唇边竟带出点笑意,“没料到殿下记得奴才便罢了,还似是为奴才还留着这条命而欣喜不已。”
“不不不,当初是我对不起你们!唉!是我的错!”翟羽一拍自己脑门,“我以为你们定是难活,竟也没关心你们……对不住。”
突然出现在翟羽面前这人,竟然是当初护送翟羽祭天归来,却又在长风寨为救顾清澄被劫的几名护卫中的一人,而且是那名处事淡定机敏,给翟羽留下极深印象的护卫。翟羽明面上被夏风祭了潭,心想纵是这些护卫不被长风寨人一并杀了出气,也会在后来被杀掉灭口,抹去皇长孙曾经被长风寨人捉住这一不堪过往,毕竟除了有限的几个人,无人知道翟羽还在祭天途中有此遭遇。
因而此时翟羽见到屈武,是又惊又喜,接连问着:“你还活着,而且看样子在军中混得也不错,真好!你跟着哪位将军的?当初其他人呢?也还活着么?”
屈武听她这一连串问题,脸色竟是有些不自在的黯然,略略低下头去,“奴才或许会让殿下失望了……奴才跟着琰王爷的,在当初跟着皇长孙时,奴才便是顾将军和顾小姐身边的人,也因此当时……才敢让殿下犯险相救小姐的。当初殿下被祭潭之后没多久,我们竟莫名被偷偷释放,放我们的人自称是朝廷藏在长风寨的暗人,劝我们紧守口风,各自悄然隐居过活。大家见到殿下被祭潭,自是再不敢回京去,即使后来打听到殿下您安然无事,也怕会因护卫不力受罚,因此大家便如那人所言作鸟兽散了……”
“而你,因为是顾家的人,便悄然潜回顾家,后来改换身份被派到军中,也就跟了娶了顾小姐的六叔。”翟羽听到这里,脸色也暗了下去,将屈武的话沉沉接过。
屈武点头:“是,奴才有愧于殿下,理应以死谢罪。”
翟羽微微一笑,取过方才置于小几上的碗筷,夹了筷半凉的蔬菜,细细嚼完后咽下,方看着低垂着头的屈武,慢条斯理地说:“可你今天来找我,肯定不是来领死的吧?
“是,奴才今天来是受顾小姐所托有事转告殿下,此事禀完,奴才任殿下处置。”屈武忽地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带动身上铠甲窸窣作响。
“罢了吧,当初我也没想过要救你们,两相扯平了。”翟羽摇了摇头,又拣了一筷菜,和着还有谷子没除尽的粗饭,刨着吃了,搁下碗,一面用小满递上的布帕擦了嘴,一面不自主蹙了蹙眉,“六婶让你来是有什么要说的?”
屈武在她吃饭过程中一直面色沉静,无分毫不耐。可听到她此刻相问,表情中却有了犹疑,似在思考如何开口,停了停才沉声禀告:“殿下,皇上在琰王爷临行前单独召见,以三万精兵良将和充足粮需为诱,让王爷务必在战争中寻机杀了琛王爷。殿下应该还不知就在大军开拔前夕,太子殿下出行打猎,但□之马在飞驰中,突然失蹄,太子殿下坠马,当即昏迷,过后太医抢治无用,夜里便薨逝了;而殿下您也恰逢其时地平白失踪,不知所去,皇上此意……怕是在以皇位相诱,外加上王妃临盆在即……殿下!殿下!?”
屈武禀着禀着,见翟羽一直无声无息,便抬头瞥了一眼,却只见翟羽面色惨白,神情呆滞,眼睛愣愣地盯着帐内烛火,只有摁在几上的手不受控制般颤抖着,方才表明她还是个活人。许久,她身子微微一晃,竟似是要从椅子上栽下来,被一边的小满匆忙扶住,急声问她:“殿下!还好么?”
翟羽抬手,又摇了摇头,示意小满自己无恙不灭鬼仙全文阅读。待小满忐忑松手后退,她清了清嗓子,视线终于再度挪到屈武面上,讽然笑笑,“六婶为什么要将此事告诉我?”
眼见顾家所谋求之事已近在咫尺,唾手可得,只消杀了翟琛……精兵良将,外加上翟琰的本事,打赢这场仗再班师回朝,朝中也再无人可与之相抗,皇位自是掌中之物,顾家也必定是荣宠加身,权倾朝野,风头无俩。这般情况,顾清澄如何不明白,却为何要告诉自己?她是还像以前那般以为自己和翟琛一心,也因为以往私情,想让自己警醒翟琛呢?还是……知晓自己和翟琛已经闹翻,而且翟琛是为了皇位,将自己绑至帐中,所以想让自己和翟琰连同一心,杀掉翟琛呢?
“王妃说她希望殿下能平息他们之间的误会。虽然她笃定咱们王爷不会真对琛王爷下杀手,却怕琛王知晓此事后,反对咱们王爷心生猜忌,嫌隙加重,致使他人趁此机会,渔翁得利。王妃盼他二人能以和为重,齐心合力,早日平反归京。”
“这……”虽然有所猜想,翟羽还是对这答案有些意外,“六叔的确是重情重义之人,也许是不会为了妻、子而下狠手杀亲兄弟,但六婶既然知道他们之间的误会因我而起,就那么肯定我不会从中作梗而眼看着琛王去死?她难道就没想过六叔最后可以荣登大宝?这怕是与顾老将军的意愿相背吧?”
“王妃料到殿下会有此问,只说她也知晓殿下为人,不会真忍心见他们自相残杀。而她身怀六甲,只望为自己的孩子积福积德。何况……”“何况”二字匆匆出口后,屈武似是意识到不妥,有些不知如何将话说全,半张着嘴梗在那里,在烛光下面红耳赤。
翟羽却听明白他未说完的话,在心里默默替他补充完整——何况她曾经那般喜欢过翟琛。
毕竟是女人,总有些割不断的情绪,千丝万缕,缠着绕着,拦着阻着,无法纵容自己为了分明是已攥了一半在手里的利益,而狠绝地置过往于死地。也不去追究自己到底是还是非不分地念着那人,还是念着那时无怨无悔、痴痴傻傻的自己。
反正总有理由和借口可以找的。
她此时揣度顾清澄的心思,竟分外感同身受起来。
沉吟片刻,浅浅一笑,翟羽说:“六婶深明大义,毕竟不想见到他们兄弟同室操戈,被人利用,将来无论是谁剩下来都会后悔万分……”眼见屈武埋下头去,翟羽又想到今晚翟琰将翟琛叫去不知是为什么紧急军情,一时又紧张起来,便问他:“你可知道方才六叔将琛王叫去是有什么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