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你小子是升得快……为师的升到刺史时,儿子都快娶新妇了,你这会子,自己还没成亲呢。”周望川突然有些悻悻。
“……”没娶媳妇怪我咯?程平又笑起来,给老师端一盏茶,“陆相都拜相了,还没娶亲呢,学生不着急。”
周望川翻白眼:“陆相是挑花眼,你是没人嫁,能比?”
“……”亲老师!
看程平吃瘪的样子,周望川心里舒服了,哈哈大笑起来。
对陆相这位顶头上司的婚姻状况,中老年男子周望川其实也觉得挺诡异。说来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就不成亲呢?这回见陆相,他留了小胡子,一笑似煦煦春风拂过,倒似比先前更年轻英俊了。
水患漕运黜陟使的名头还是陆允明担着,周望川把这阵子运河疏浚的大事小情向陆允明汇报了一遍,如往常一样,陆允明先勉励一番,能给出解决方案的给出解决方案,有的则要汇报朝廷,有的只能搁置。
听两人谈工作,程平本想退出去,陆允明却道:“你在这里听一听,该修汴州段了。”
程平叉手道“是”,便在一边老实的旁听。
看他们熟识的样子,周望川心道,幸亏当年我手快,不然这弟子成了陆相的了。
……
关于结婚的问题,被亲老师挤兑完,程平又陪他吃了一顿饭,老先生到底有了春秋,又着实累得狠了,饭后精神便有些不济。
本着“有事弟子服其劳”原则,程平安排仆役去给老师准备洗澡水、换洗衣裳之类,被周望川笑骂道:“别在这里装相,快走!快走!你走了,我也好歇着。”
程平笑着退出去。
周望川来了,汴河段开修,程平接下了谢刺史交代的辅助疏浚汴河的任务,每天要么跟周望川在大堤上晃悠,要么州府、大堤来回跑,调度人力、财货,陆允明则忙着把汴州军事收尾,两人再见已经是陆允明得到敕令,回京复命的时候。
有节度使、刺史、老师周望川等在,程平只能站在靠边的位置随众行礼,陆允明与谢刺史等说完话,目光扫过那个穿浅绯色官服的纤瘦身影,只略停顿,便再次与众人告别,登车离开。
下面的日子,程平仿佛又回到了米南——但又是不一样的,在米南治水修堤的时候,就似刚买房的小房奴给自己装修,力求精致讲究,现在则更像负责任的装修公司项目经理,也尽力做得更好,但知道这里毕竟不是自己的久留之地,终究少了点发自内心的热乎儿。
程平一心扑在疏浚运河和汴州内河道上,包括之前陆允明和她一块“漂流”的那条河也通了通,整个汴州水系网基本建成。刘恭给的筒车图也按样子打了,立起来几座,用水力灌溉,方便许多。
因程平的所作所为,汴州州府的同事们对她倒稍微有点改观了,程别驾倒还真有些一心为公的意思,或许是大家误会他了?
用新筒车灌溉秋田种冬麦的时候,整个运河疏浚完成,敕令下达,汴州别驾程平随侍郎周望川一同进京述职。
两人恰赶上宫中重阳节大宴。
程平不是朝官,本不在赴宴的范围内,但面圣的时候皇帝交代了一句,程平也便得了这个“名额”。
皇帝对程平满意得很,朕早就看这个小子行,若不是他在汴州,这回事情就麻烦了。但对程平,皇帝也有点发愁,太年轻了,升得也太快了,现在已经穿了浅绯色的袍子,又立了这样的大功,下面可把他放在哪儿呢?太高了,只恐人不服,他也不好弹压,反而麻烦;若不给他升,“有功不赏”,岂不让人寒心?再说,还指望他干活呢。皇帝一心要给自己这个嫡系“门生”找个用武之地……
程平不知道皇帝一颗纠结的“伯乐心”,只管回去熨烫官服,吃糕点,预备晚间赴宫宴。
与当年新登科时赴的御宴不同,那毕竟是有针对性的宴席,重阳大宴要规模宏大得多。
时间匆匆,竟然已经四年,自己由一个敬陪末座的官场小萌新,如今也混成了半生不熟的水煮白肉,对比那些刚授官的年轻的脸,程平得意有之,感慨唏嘘亦有之。
程平又想起那年赴宫宴,大姨妈造访,多亏了陆相一件披风救命,不然当天可能就给科考官途画了句号,并永远挂在本朝科考逸闻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