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觅闻听此言,终是忍不住抬头直视莲台之上的玄灵斗姆元君:“敢问尊上,爹爹他慈悲有错吗?”
“贫僧并未说他慈悲有错。”
“那依尊上之意,山中这伤重将死的猛虎不该救?”锦觅不等回答,继续道,“那锦觅斗胆相问,猛虎捕麋鹿食弱兔,为何?不过裹腹罢了,而这乃是万物初生、猛虎存世之始天道赋予它的本能,所谓道法自然、物竞天择,既是天道法则其一,猛虎顺应天道、遵循本能,何错有之?为何要因此置伤重将死的它不顾,冷眼任其生灭?”
她上一世虽因父亲之故习剑,但修的却不是无情剑道,而是自然之道。即便最终没能成功飞升,可于自然之道的感悟上,并非一无所成。
玄灵斗姆元君听到这番话,蹙眉不言。
锦觅再次开口:“正如我的娘亲,她误落三岛十洲、得遇爹爹,乃天道垂怜,允她一线生机,爹爹执意相救,不过是顺天而为,怎会起孽?”
“可因你娘亲一人,致使花界、天界失和,牵扯出无数因果,洛霖又伤重濒死、临秀亦无辜受累,凡此种种,如何不是孽?”玄灵斗姆元君眉心紧皱。
“尊上怎不说天帝、不说废天后?娘亲殒身、花界独立,爹爹重伤、母亲受累……这桩桩件件,莫不是人心贪婪、欲壑难平、嫉妒丛生所致,有人别有图谋,方酿出种种业果,与我娘亲何干?与我爹爹何干?”
锦觅看得透彻,所谓业果,皆是人心不足所致,这偌大天界乌烟瘴气,神无神相、仙无仙心,却将万般过错加诸在无辜的先花神身上,可她区区一女子早已逝去四千多年,何其可笑荒谬!
“我的娘亲,生前居花神之位,兢兢业业为六界布花,给世间带来万千颜色,多少生灵因此受惠,多少生灵依此为生,这般功德加身,缘何会离魂天外?”
“我的爹爹、我的嫡母,他们自居神位,数万年如一日,恪尽职守,一个掌天下水族、庇佑无数生灵,一个布六界之风、福泽万千地域,从不敢有丝毫懈怠,缘何为歹人所害,几近陨灭?”
“尊上可否为锦觅解惑,他们身负功德尚且如此,那天帝、废天后何德何能忝居高位数万年?龙鱼族合族覆灭因他们所致,鼠仙受戮乃他们所为,多少悲剧出自他们之手,天道之公何在?天理之正何在?”
上清天突得雷声阵阵,六界皆被惊动,下一刻一道天雷劈到了锦觅身边,却被她体内骤然旋出的一道蕴藏道意的剑光强硬地给斩碎了。
锦觅眉眼都未动一下,她知道,是这方天道被她说中痛脚,以此来警告她的,看位置根本劈不到她身上。
玄灵斗姆元君面色微变,不是因为这道天雷,不是因为锦觅所言,而是因为那道剑光,其中道意森森、遍布法则之力,竟似出自圣人之手。
“你且退下吧,洛霖与临秀,贫僧会尽力相救。”她不会因为锦觅这些论断就认为自己坚持的是错的,同样,也不会因为自身坚持的,就认为锦觅所言是错的,个中道理,她自会参悟。
“如此……多谢尊上援手。”锦觅说这么多,所求只是如此,如今得了肯定的答复,总算安心了。她恭敬叩谢后,起身准备告退,却在临了又转身道:“锦觅斗胆说句大不敬的话,尊上高居上清天,自诩心怀慈悲,可曾真的睁开眼慈悲六界、怜悯众生?”
语罢,她抬脚离开了玄灵斗姆元君的清修之所。
“此子倒是执拗。”玄灵斗姆元君并不生气,只摇头一叹,想起方才那道剑光,生出些忌惮之意,万万没想到,这本是寂灭命理的梓芬之女,会有圣人倾力护持,难怪乎她看不破锦觅如今的命数了。
从上清天返回天界,水神、风神遭人暗害的消息已人尽皆知,锦觅一露面,便接到了天帝传召。
九霄云殿,众仙皆因水神、风神之事神情凝重,锦觅一进殿,众仙目光便都落在了她身上。
高坐于上的天帝面露痛惜之色:“锦觅,水神、风神如何?玄灵斗姆元君可有相救之法?”
锦觅走到御阶之下行礼:“禀陛下,尊上答应尽力一救,只是结果如何……并未言明。”
“能有一线生机已是不易。”天帝也说不清此时是松口气更多还是难过更多,他叹息一声,“水神痊愈之期不定,然水神之职责任重大,锦觅既为水神独女,便由你暂代水神之职,以待水神归来,至于与夜神润玉的婚期便暂且顺延至三年后吧!”
“陛下,此举不妥,花神仙上已身负花神之职,焉能再兼任水神之责?”有仙人出列反对道。
“只是暂代有何不妥?况且洛湘府亦有属官协助,本座以为可行。”天帝心意已决,断然不会容许他人反驳,“行了,便依本座之意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