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不是这样的。凶手单单对她用低级招数,不是她的问题,是凶手自己出了问题。叶轻舟出神地想着,往嘴里填了口有点冷了的米饭,咽下去的时候不舒服地皱了皱眉。本来今天就喉咙爆炸,黎溯那倒霉孩子喂她点什么不好,非要喂她吃辣椒,现在扎得更厉害了。等等……黎溯刚才喂她??叶轻舟看了看自己一直拿在手里的筷子,又看看桌上看看垃圾桶,没发现一双被丢弃的筷子,所以,黎溯刚才是用他自己的筷子喂她的?!“你怎么了,又丢魂了?”叶轻舟愣眉愣眼地看了看他,在心里暗暗问自己:我刚才舔到他筷子了吗?这时,叶轻舟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匆匆一震,郑潇那边终于回复了她。他按照叶轻舟的要求,发来了一份非常详尽的个人资料,从出生到现在,所有追查得到的经历都被郑潇整理了出来。叶轻舟立刻放下筷子,双手捧着手机,拇指在屏幕上小心谨慎地缓慢划动着,仿佛在拨动一个命运的齿轮。几十年真切的喜怒悲欢,被不带感情地概括成了一篇公事公办的说明性文字,如同一个鲜活的生命被制成了没有生机的标本,冷漠而又单薄。叶轻舟作为一名女性,又是语文老师,其实是有很强的共情能力的,只要她想,她完全可以对那个人一生的愤怒和不甘感同身受。然而此刻她无瑕理会任何多余的情感,那个人履历中牵涉到的另一个熟悉的名字赤裸裸地闯入了她的视线,占据了她全部的思考。天下竟然真的会有这么巧的事啊……叶轻舟无声无息地冷笑起来。两人离开饭馆时天已经黑透了。黎溯问她要不要先去二姨那里休息,叶轻舟却拉着他上了往平房区方向的公交车:“我还有事要问程子昭。”公交车在行驶途中,车厢内一片漆黑。叶轻舟方才在脑海中把她能梳理清楚的东西全部过了一遍,现在反而松弛了下来,像是一个备考多日的学生,在考试来临前夜终于停下了无休无止的自我折磨,进入了一种四大皆空的状态。她看着车厢里的扶手、座椅、广告牌,随着车辆的行驶而忽明忽暗,像一群苍颜老者发出哀哀的迟暮气息。她这样想着,自己也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公交车驶到了转弯的路口。不知司机大哥是仗着夜晚时分马路空旷,还是趁着夜色迷人放飞自我,他这个弯拐得特别放荡,几乎开出了漂移的架势。叶轻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下的离心力和摩擦力展开了激烈的角逐,然而双方实力悬殊,最终离心力完胜,眼看着叶轻舟就要从椅子上被甩飞出去,还好黎溯一直就站在她旁边,反应飞快地用膝盖顶住了她。“你又发呆。”黎溯双肘撑在窗边的栏杆上,额头抵着玻璃,用自己前倾的身体拢出一方小小天地,把叶轻舟妥帖地罩在了里面。叶轻舟抬起头,想要看看他,可这个角度之下她能看见的只有他宽大的t恤。这个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黎溯今天对她态度很是友好,尤其是从医院出来之后。她不清楚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黎溯这小孩脾气古怪喜怒无常,比性格最刁的猫还难以琢磨,偏偏这只“猫”还生了一张魅惑人心的脸,简直就是个活脱脱的妖孽。“所以,”叶轻舟心里暗暗地想,“我刚才……到底有没有舔到他的筷子?”你好,凶手两人到达程子昭家的时候,发现程子昀已经回来了。跟哥哥的成熟老练不同,17岁的程子昀看上去奶白一团,像个没长开的小姑娘。不知道是因为刚刚结束拘留,还是因为看见了叶轻舟这个生人,他始终有些怯怯的,问到他什么才轻声细语地答上一两句。叶轻舟偷偷地瞟了一眼他的鞋子,然后继续若无其事地听程子昭说话。“姐,你这么晚过来,是要问什么事啊?”叶轻舟言简意赅:“毛二。他的事,你知道多少,都跟我说说。”程子昭有些意外,但也没多问什么,给叶轻舟和自己各点了一根烟,带着七分不屑三分不忍,徐徐讲述起来。“毛二是个蠢蛋,大事小事没一件能拎得清楚,原本就是个该被人打死的货色。我兄弟不嫌弃他,收留了他一起混,可是这家伙不讲义气,攀了高枝说飞就飞,一点也不知道念旧情。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搭上那个姓杨的傻大款的,那段时间跟个马仔一样天天陪人家泡在赌场里。后来我听人说,好像是某个杨氏集团的仇家买通了毛二,故意让他把杨帆引诱到赌场,让那傻财主在里面昏天暗地的赌,直到欠下天大的债务才突然变了脸色把他扣下,让他爸爸拿钱来赎。毛二一辈子没办过什么像样的事,谁能想到堂堂杨氏集团最后居然毁在他手里?不过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杨氏一倒他就成了没人管的野狗,最后还死得这么不明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