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级最后一个学期,梁翠到底正常入学了,没有因为欠费而被停学。反而因祸得福,爸爸交上学期学费的时候直接把下学期的也交了,所以开学第一天她拿到了崭新的书本。
她搂着新书,并没有感到很高兴,而是想到远在广东打工的三姐。
三姐过年没有回来,她留在工厂加班。因为她把钱都寄回了家里,还欠了不少别人的钱,她手上连来回的车费都不够,再加上向人借钱的时候就承诺不会离开工厂,直到还完,这样人家才愿意把钱借给她。所以,与其说是“留厂加班”,还不如说是“被迫扣留”。
她的学费之所以得交也是因为这个。
原来爸爸一早就叫三姐寄钱回来给她交学费,但三姐刚去那两三个月本来就没什么钱,后面工资也不高,几个月终于攒了一些,但九月份开学又全部寄回家,还不够,又向同事借了一些,这才够家里给哥哥姐姐的学费。后面的工资自然先还同事,寄回家就晚了一点,爸爸本来想多等两天,偏偏她又回家哭,爸爸也怕赶不及,才向巨辉叔借钱,谁知还闹了这么一场风波。
三姐听说后又借了一些,然后和手头剩下的最后一点钱一起寄了回来,人自然就不回来了。
对于这个三姐,梁翠向来不如和二姐亲近,总觉得她有些傻,有些呆,不如二姐灵活聪明,还不思进取,不求上进,而梁翠正好不喜欢这类型的人,自然就亲近不起来,平日里宁愿和弟弟玩,也不愿和她一起玩。
但现在她却要靠这个不喜欢不亲近的人才能继续读书,让她连年都不能回家过,还要受“低头求人”之苦。
说来,三姐才是这个家里最可怜的人。大姐就不用说了,第一个孩子,肯定是得到最多关爱的;大哥和小弟也有爷爷奶奶妈妈偏爱;二姐本身足够优秀,别人想忽略都忽略不了,像天津的舅舅就最喜欢二姐,二姐上高中以来,每个月都会给二姐寄一定的生活费;而她有爸爸偏爱;只有三姐,真正的爹不疼娘不爱,兄弟姐妹还不亲。现在还要被“不亲”的兄弟姐妹吸血。
梁翠十分愧疚又苦闷,想着这样的她,真的田里的蚂蟥没有什么区别?一样是扒着三姐吸血?
试问,她做了她自己最讨厌的蚂蟥,她又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
梁翠也知道自己钻了牛角尖,她也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但没用,就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于是整个人就显得郁郁寡欢起来。
她的不对劲,身为同桌和空闲时间注意力大部分都在她身上的罗华荣自然注意到了,他旁敲侧击一下就知道原因了。主要是梁翠也没想瞒着他,对梁翠而言,罗华荣是特别的,她所有的情况他基本都知道,她最狼狈最糟糕的样子他也见过,对他,她没什么不能说。罗华荣基本也如此,所以很多不方便和家里人说的话他们都相互诉说。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梁翠!但我想我若是读不下书,我弟要是能读,我一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让他读。
先不说感情,只从利益方面来说,我没有多么伟大,我只是希望若有一天他有本事了,我有困难了,他能且有能力反回来帮我一把。更何况,如今我只是尽力,又无关前程和性命,为什么不呢?受一些委屈,换来以后无限可能,我觉得很划算。
若再加上感情,那就更非做不可了。
梁翠,我再问你,若有一天你弟需要你帮助,这个帮助会为你造成一定困扰,你帮还是不帮?不用说,我知道,你肯定尽全力帮,毕竟那么小的时候,你都能为他和我打架了。梁翠,你帮他后,你希望她回报你吗?肯定不会!你连这个都不希望,你还会希望他对你愧疚吗?更加不会!况且,愧疚对他有用吗?没有吧!有用的是他过得更好,站得更高,将来有余力回馈你。
所以,梁翠,你站在你姐角度想一想,她希望你自苦吗?再换回你的角度想想,怎么做才是对你姐最有益的。”罗华荣的话。
梁翠,沉默了!
好久,才问:“你为什么懂那么多?”
“那不还得谢谢你和你哥你姐,你若有时间,把你家里的闲书都看完,你会比我更厉害。不过你可千万别,你只要学习就好,充足的睡眠对学习和身体很重要,你家的书不会跑,晚看一两年没有什么关系,有杂七杂八的事,和我说就行,能解决我都会给你解决,不能,我也会支持你,做你后盾。更何况学习上的事我也指望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