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七律揉揉脸颊,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摆着手道:“哪儿有袁叔您说得这么严重?我现在还什么感觉都没有呢,不会有事。”“那也要注意,女孩子都很娇弱的,要好好保护。”袁辉明随手拉开椅子,坐下后,柯七律已经端了杯白开水过来。“袁叔,杨排长的情况如何?”她从袁辉明拿进来的那袋装水果的袋子里,挑了只颜色比较艳的苹果,也坐下,开始削起皮来。“我看还行,就是人怎么都醒不过来,要是再这么下去,恐怕……”袁辉明顿了顿,轻叹一声,“怕是会瘫在床上。”柯七律闻言,手中的水果刀停了下来,才刚削掉一圈果皮。“这种可能性大吗?”袁辉明摇头:“不大,我是坚信老杨一定能醒过来的,只是凡事都有个万一,所以目前还是做最坏的打算比较好。我刚才也已经和他老婆说了,本以为她会情绪崩溃,我都准备好安慰的话了,却没想,那女人倒是真的坚强,只点了点头,便照旧去照顾老杨了,情绪非常稳定,挺难得的。”柯七律听着他的描述,眼前浮现出冯如意的脸,她大概能想象到,冯如意该是怎样一副平静的模样。袁辉明说得没错,那女人的确很坚强,不是随便谁都能与之相比的。柯七律暗自敬佩,重新开始削苹果皮。“对了袁叔,您知道我哥柯岩的事吗?”“柯岩?”袁辉明愣了下,“我不清楚。当年柯岩来这边的时候,你爸爸有联系过我,说有事照应一下,但柯岩虽然属于洛疆部队的人,可洛疆部队并不止一个单位,沿着边境线过去,少说二十多处,还不算临时驻扎点,所以我只在他来时见过面,往后都没再遇到过。不是说,柯岩因伤回内地了吗?”柯岩的死讯一直未被传出去,柯七律心里微松了下,想来只有少数的那些认识柯岩的人,才知道真相。“是,我哥一直在颍州养伤。”她慢慢削着苹果,依旧和袁辉明聊柯岩的话题,“袁叔,当年我哥遇险时的情况,你们是不是都知道?他始终不告诉我们,所以我特别好奇。”“这倒是听说过,不过我也知道的没多详细。听人说,柯岩追一伙贩毒的人,从边境线直接追到了缅甸境内,击毙了两名我国国籍的罪犯,另外打伤了他们的一个头目,自己也受了重伤。其实按照当时的情况,他不该直接追过去,而是要先联络洛疆总部,等人手足够后再追击,但这样的话,很可能就错失了良机。你爸爸应该很生气他这么做吧?”柯七律失神地“嗯”了声:“是啊,我爸一直对他这种行为不怎么理解呢。”“要说柯岩也是胆子真大,那伙人不是一般的毒贩子,他们不仅贩毒,还造毒,这些年没少往咱们这边输送毒品,围追堵截过,火拼过,不晓得死伤了多少边境军人,有时我为这些年轻士兵处理伤口时,都觉得心酸,他们哪个不是家中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宝?想想,实在是不容易……哦对,这么说起来,我记得当时柯岩打伤的那个头目,好像就是团伙里负责造毒的核心人物,具体信息查不到,只知道很可能就是洛疆这边的人。”“洛疆的人?”柯七律讶异地抬起头,与此同时,水果刀也削断了最后一圈苹果皮,“那应该很好调查才对吧?”袁辉明点头:“一开始,我们都这么认为,想着就在洛疆,掘地三尺也得找出来,可惜最后没成功。当时负责调查这条线索的人是别的作战单位,我们这边也派出了人手增援,把可疑的、有前科的人全都查了一遍,愣是没有任何发现,所以我觉得吧,那个头目应该是有另外一层身份,他披着这层皮混在羊群中,掩人耳目。”柯七律略有所思地眯起眼,分析说:“那这么说来,他这层皮还很高贵,没有任何可值得怀疑的点?”“没错。”袁辉明赞许地看她一眼,“之后调查的方向就没再往平民百姓这一层放,而是专查那些有钱权、或身份高贵、或职业较一般人高些的。这个调查目前还在继续,具体哪个作战单位在负责我不清楚,比较隐蔽。”她将削好皮的苹果递给袁辉明,起身清洗水果刀时,说道:“一定会有结果的,纸包不住火,披着羊皮的狐狸,早晚得露出狐狸尾巴来。”话音刚落,两人皆听到了短暂的敲门声。柯七律擦干手走去开门,保险起见,先通过猫眼望了望,没想到是程琳。“柯七律。”程琳站在走廊上,身后自己的房门还半开着,右手里捏着一只手机,头发蓬乱,很显然才刚睡醒不久,整个人有种沉甸甸的感觉。她愣了下,问:“没事吧?看你状态不太好?”程琳摇摇头,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将手机在柯七律眼前晃了晃,说:“我刚才收到了梁萧的信息,他问我,是不是和你在一起,还问你为什么不接他的电话。”梁萧?柯七律一时愣怔,后知后觉想到,自己下午睡了会儿,期间将手机调成了静音,醒来后忘记调回来了:“啊,我现在就进去看看。”说着她便转身,两步后又回头,冲程琳招了招手,“你先进来吧,刚睡醒,别站在走廊上吹风。”程琳似乎没打算进门,指了指自己的房间:“我还没拿房卡,等会儿我洗个脸再过来找你,我们一起下楼去吃个晚饭?”柯七律答应,又说:“袁叔也在,就是洛疆医院我们遇到的那个洛疆部队老军医,不介意的话,一起?”程琳舔了舔嘴角,点头。柯七律关上门进屋,立刻拿起手机查看,果然发现有两通未接电话,本以为都是梁萧打来的,点进去一看,才发现另外一个是唐悠然。她想了想,还是先将电话打给了梁萧。“喂?”那边有些吵杂,并非人声,而是隐约的,有规律的轰隆声,“梁先生?”无人应,那重复不断的声响纠缠着柯七律的耳膜,让她莫名感到焦躁。于是她又忍不住叫了一遍:“梁先生,是你吗?”“怎么救了你一次,我的称呼倒成了‘梁先生’。”梁萧的声音忽然响起,掩盖住那一道道杂音,沉沉的,闷闷的,“柯小姐,咱们是不是很久都没见过面了?”柯七律尴了个结结实实的尬,支吾了下:“我在洛疆。抱歉啊,因为有点儿急事,所以没有到医院看望你,那天发给你消息,你也没有回复我,怕打扰你休息所以就再没联系。我是打算回去后再好好向你道谢的。”“是真的想感谢我?”梁萧的声调有所拔高,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好啊,那我等着。其实你母亲已经代为感谢过了,她做的排骨非常好吃,大概是我吃过的味道最佳的排骨。”“……”果然,自家老妈还真给他炖了排骨!柯七律更觉尴尬,也不知该怎么向他道歉,更不知该怎么道谢,只能沉默下来,听着那再次抢夺风头的轰隆声,然后随口岔开话题问了句:“你现在在哪儿?医院,还是已经回家了?”对面,男人似乎是轻笑了声,反问她:“要不,你猜猜?”柯七律心想,这有什么好猜,不管是医院还是家中,于她来讲其实并没多大的区别。“我猜……”她拧了拧眉,“在家?”“错。”梁萧当即否定,而后笑声渐清,说,“我在火车上。”柯七律愣了好几秒,这个回答里的信息量太大,她甚至有些反应不过来。在火车上?去哪儿的火车?他不是刚刚痊愈,怎么就坐上火车了?“你要去哪儿?”她问。梁萧忽然不笑了,一字一字清楚地回答她:“洛疆。大概还有五个小时,你就能见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