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你管。”云月皱眉道。说完双手撑地想要站起来,动作缓慢僵硬。不是她不想起来,她的双腿麻木到没了知觉,实在是动不了了。周旷珩看了云月半晌,见她动作艰难缓慢,他皱着眉,重重呼出一口气,伸手去扶她。“不要你管!”不料云月竟然躲避她的搀扶。此时周旷珩还不知道何谓心软,只是见云月这个样子觉得难受,难得对一个人心软,竟然被人甩脸子,周旷珩冷了眼,即刻收回了手。云月没了支撑,一下便软倒在地。不顾云月的狼狈样,周旷珩握了握拳,甩袖站直了。“还站着做什么,把她弄回去!”周旷珩无端来了火气,对院门外一直不敢进来的四个丫鬟说。四人俱是一震,被吓得不轻。她们战战兢兢走到南邑王跟前,匆匆行了个礼便去扶起自家小姐。四人扶着云月,对周旷珩匆匆行了一礼便带着她走了。看着云月走出院子,周旷珩脸色很不好看,随口对黑虎吩咐了几句便出了府。冬日里跪了一夜,云月只是脚麻,其实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她走到宣兰院便无需人搀扶了。云月回到屋里便往床上躺,一夜没有合眼,她早就困得不行了。云雨给她加了一床被子,云音将灶上热着的姜汤端来。云月喝了一口不肯再喝。云雨相劝,云月先开口了。“快半年了。你们想云牧岭吗?”云月看着后院一棵小树苗,眼神悠远。“小姐是不是想家了?”云雨蹲下,将被子往上拉了拉问。云月许久没有回答,直到云雨以为她不会说话了。云月突然说:“想。我想吃点心,想喝粥。”“我马上去做。”云音说着出了房间。“我哥怎么样了?”云月闭着眼问。“二少爷身强体壮,已经没有大碍了。他一早就去值守了。”云袖回道。“让他得空了来见我。”云月说完这句话便没再说话,很快陷入了沉睡。晌午过后,云起还没来,黑虎却来了。云袖和云曦在厅里,云雨在屋里照看云月。黑虎站在卧房门外,笑眯眯地对着屋里说:“王爷让奴来转告王妃。以后不许出府,王妃做什么都可以。”黑虎说完顿了很久,屋里没有传出丝毫动静。他犹豫了片刻接着说:“王妃,恕奴多嘴。王爷……”“不恕。”云月开口了,声音很冷淡:“你传完话可以走了,云袖送客。”“我才不去呢,哼!”云袖扭头噘着嘴哼道。昨晚王府上上下下眼睁睁看着她们挨打,一个个都无动于衷,她现在还在气头上。黑虎讪讪一笑,只好默默离开了。他前脚一走,云起后脚便来到了宣兰院。云月支开四个丫鬟,对云起说:“哥,我要离开这里。”“决定了?”这似乎在云起的意料之中。“嗯。”“二哥帮你。”“你不问我要去哪儿?”“你去哪儿我都帮你。”“哥,我是不是很任性?”“嗯。”“……”云月瘪了瘪嘴。“二哥到南邑来,就是让你任性的。”云起笑道。外面冬日阳光温暖,从窗格里照进来,落在云起脸上。他的笑比这阳光还暖,云月也笑了。入夜,相非进了荀院,黑虎见了他,拉着他凑上去对他说了昨晚发生的事。“她都这般作死了,王爷还饶过她了?”相非挑眉奇道。“我也觉得不寻常,这才对你说的。”黑虎侧头看了一眼书房,压低了声音对相非说,“昨晚之前,王爷对她基本上不闻不问也不管束的。”相非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知道王爷就在书房,他轻笑一声说:“王爷还有你小子看不明白的时候。”“可不是么。”黑虎苦笑道,“从前在京城,王爷对女人也是这般心慈手软的?”“呵呵。”相非笑了,“京城的女人,讨好他还来不及,没有一个能惹得他动气的。”黑虎埋头思索,相非顿了顿接着说,“不过他可不是个对女人心慈手软的人。”“那这是怎么……”黑虎还想问,相非却已经越过他进了屋。相非进了书房,见周旷珩在看书,他走到他面前,也不行礼,直接坐下了。周旷珩拿开书,相非见他脸色还好,没什么异常。他把折子拿出来,递给他看。等周旷珩看完了,相非才开口:“魁曼的四个儿子,就挑了这两个,你看看你要哪一个。”“你看中了谁?”周旷珩问。“两个人野心都强,洪阿欤朝中无大族支持,私底下养的军队战力很强,治国才干不俗。洪阿基有宰相呼肃辽支持,在夷军中威信也高,但治国才能极差。”相非将折子上写的东西总结了一遍,顿了顿说,“两人都有夺得单于之位的实力,只是,我现在还看不出哪一个登位对南邑更有利。”“那就等等看。”周旷珩拿起书准备继续看。“行吧。反正魁曼新丧,半年内他们不会有动静。”相非说完,周旷珩已经将目光落回了书上。他眼珠一动,突然想起了黑虎同他说的话。“王爷,我听说,云家那个姑娘惹你生气了?”相非摆出闲聊的语气对周旷珩说。周旷珩抬眸看他,也不接话。相非牵唇一笑道:“你平日里对她不闻不问,她贪玩溜出府也不是什么大错,不至于发那么大火吧?”“想说什么就说。”周旷珩干脆抬起了头看着相非。“你对她上心了。”相非用的肯定的语气。“没有的事。”周旷珩即刻否认,神情平常,没有丝毫变化。“黑虎说,你平日里不对她讲规矩,偏偏绝不容许她出府。”相非还是一脸笃定,“黑虎不知道的事,木辛联想不起来的事,我可是清清楚楚。”“本王只是不想再有无辜的人因本王而死。”周旷珩皱了眉头。闻言相非没了调笑的心思,他沉吟片刻说:“当年那些事你没放在心上,过去了这么多年,你才开始担心?”周旷珩沉眸没有接话。相非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突然皱眉,神情也变得冷肃起来:“王爷,我有一个猜想。”“没有根据的猜想不必说了。”周旷珩拿起书,没了继续谈下去的兴致。相非只能闭口不言。离开荀院时,相非同黑虎说了句话,他说:“王爷想给云月立规矩,可这规矩最后立得不阴不阳,问题已经很明显了。”黑虎略微动脑一想,一下就想通了。☆、双声子一王爷没有再罚云月禁闭,黑虎本来挺高兴,没想到,从那日起,王爷便把她撂在宣兰院,当她不存在,照常练武看书,处理南邑的大事。云月也不如以往活泼,似乎没了生气,连宣兰院都不再踏出。一直到除夕,半月有余,两人都未曾见面。从王爷到南邑来,黑虎就跟着他,快六年了。王爷独自一人过了六年,他是南邑地位最高的人,无人有资格为他的终身大事操心。黑虎琢磨着,无论如何他都该做点什么。除夕这日,黑虎一大早来到宣兰院,摆着公事公办的腔调对云月说:“王妃,今日除夕佳节,按照王府惯例,王爷与王妃应共进年夜饭。请王妃今晚酉时正到荀院来。”云月懒懒的声音从门内传出道:“从前王府没有王妃,哪来的这种惯例?”黑虎即刻回道:“从前在京城时便有阖家聚首吃团圆饭的惯例。”“你是说宫中夜宴?”云月淡淡问。黑虎一时语塞,他也知道宫廷的宴会根本算不上团圆饭。正思索如何说动云月,她却发话了。“可还有别人?”“没有了,就您和王爷。”门内沉默了半晌,许久后云月说:“我知道了。”黑虎摸摸脑袋,想问云月到底会不会来,但一想到这几日宣兰院众人对他们的态度,心头没了底。最终没再问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