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声敲了三下门,凝寒这才开口:“夫君,吃饭了。”“凝寒?”温恒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你先进来吧,我有话同你讲。”凝寒不知道温恒要跟她讲什么,难道是坦白温浅的事?凝寒怀着忐忑的心情推门进去,就看见温恒站在案桌前,安静地看着他,除了眼里多了一股颓唐的味道,温恒还是一如初见时那般温润。“凝寒,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尽心照顾我和我娘。”凝寒没有说话,温恒的话里似乎给了她一种要分离的感觉,她看着温恒,似是想要看透他在想什么。温恒也不强迫凝寒现在就要说些什么,见凝寒不答话,他继续说道:“我们成亲以来,你受苦了。今后的我可能也就这样了,可你是郡主,还有大好的前途。”凝寒终于变了脸色,她上前一步抓住温恒身前的衣裳,问他:“温恒,你这话什么意思?”“凝寒,我们和离吧。”温恒的声音像是一把刀,在那一瞬间斩断了凝寒所有的念想。多么可笑啊!凝寒放声笑了起来,果然是她瞎了眼,温恒就是一个两面三刀的畜生,表面上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是为了她凝寒好,无非是怕她凝寒坏了他和温浅的好事。凝寒笑够了,擦掉不知什么时候流出来的泪水,咬牙问温恒:“你当真要同我和离?”温恒面无表情地点头。“那你给我点时间考虑,我晚上给你答复。”凝寒应着,眼里却闪过一丝狠厉,既然温恒不仁,她凝寒为何还要做那个傻子。整整一个下午,凝寒坐在房中,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甚至烧掉了那些她一个人默默为温恒作的画、绣的衣裳,这些东西从始至终,温恒正眼都没瞧过一眼。晚膳凝寒自然也没了心思吃,等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凝寒端着一坛子酒重新进了温恒的房间,在温恒有些诧异的眼神中,凝寒平静地开口:“我答应你与你和离,不过既然我们成亲时饮了合卺酒,今日分离也喝一杯吧。”温恒没想到凝寒能如此平静的接受这个事实,不疑有他,结果凝寒手里的酒坛子,说到:“好。”闻言,凝寒笑着将手里的另一坛酒举高,示意温恒碰杯,然后就着坛子喝了起来。坛子不算大,所以温恒也一口气喝了半坛子,他将酒放在案桌上,对着凝寒说:“今后保重。”如今两人还没写和离书,温恒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分别了,凝寒笑着看向他,没有说话。片刻后,温恒突然变了脸色,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胸口,看着凝寒依旧笑着,他意识到什么,不敢置信地指着凝寒:“你……你……加了……什么……在酒里……”凝寒握住温恒因为痛苦而发颤的手,面色平静地说道:“你先在那边等等我,等我去把你做的孽还了,再去那个世界与你继续做夫妻。”“你……”温恒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出来,就咽了气,只是眼睛大睁着,死不瞑目。凝寒的眼角滑下一滴泪,滴在温恒的唇上,她轻轻地替他合上眼睛。安顿好温恒的尸体,凝寒不敢耽搁,趁有夜色掩盖,凭着对白天的记忆摸索温恒找到了关押温浅的那座宅子,那个负责看守温浅的人喝了酒,在前厅睡着了,鼾声震天。凝寒没有犹豫,从墙角拾起一根木棍,直接往那人脑袋上敲去,血顺着他的额头流到桌子上,刚刚震天的鼾声也停了下来,四下静得有些渗人。凝寒惊慌地丢下手里的棍子,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她杀死了自己最爱的人,还杀死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间房子一间房子地去寻找温浅,终于在看到一间被紧紧锁死的房间之后,凝寒松了一口气。“王妃,你在里面吗?”凝寒小心翼翼地上前,将耳朵贴在门上,因为害怕,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在一瞬间,里面想起了一道戒备的声音:“谁?”是温浅的声音,凝寒有些激动:“我是凝寒,王妃,你等等我,我救你出来。”说完,凝寒就跑到一边花丛中捡起一块石头,费了好大劲才将那锁砸开,就看到温浅和她的两个丫鬟瑟缩在床边,警惕地看着自己。“王妃,你别怕,我是来救你出去的。”凝寒试图安抚温浅,她如今的眼神就连凝寒一个女人看了都觉得心疼,真不知道温恒对她做了什么。“温恒呢?你没被他发现。”被关在这里久了,温浅连反应都有些迟钝,后半晌才反应过来,凝寒应该是悄悄背着温恒来帮她的,一时间温浅对凝寒充满了感激,但也不免替她担忧。温浅的话触到凝寒心里的伤疤,她默了片刻,才讷讷地说:“他……死了。”“死了?”温浅上前一步,神色复杂地看着凝寒,“你杀的?”凝寒觉得没什么好瞒着温浅的,便点点头,她不想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拉着温浅往宅子外走:“你赶紧走吧,南安王府里似乎没人,我今天去看过了,你先去皇宫,宫里有太后护着你,比在外面安全多了。”温浅被凝寒拉着往外走,突然想到什么,问凝寒:“你呢?你怎么办?”凝寒杀了温恒,肯定不能再回去了,她救了自己,如今却无处可去。凝寒不甚在意地轻笑了一声,只是那笑里尽是哀凄,她松开温浅,小声地说:“王妃,所有的人都要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负责,我今天来救你,是为了替温恒偿还错误,而我杀了他,自然也应该要偿还的。”“凝寒……”温浅觉得下一刻,凝寒就会消失在自己面前。“王妃,你快走吧,这里并不安全,舒眠也知道你关在这里。”凝寒轻推了温浅一下,“不用劝我,我已经想好了。”说罢,凝寒头也不回地走了,温浅怔怔的看着她的背影,凝寒没变,她爱上了一个人,但是依旧恣意洒脱。“王妃,我们快走吧。”青梧替温浅擦掉脸上的泪水。温浅点点头,收回视线,带着青梧、飞絮离开了这个对她来说仿佛噩梦的地方,只是这里实在偏僻,又是深夜,三个人绕了好久没有找到去皇宫的路。彷徨间,她们突然听到有铁器擦过地面的声音。惊恐地对视一眼,三个人瑟缩在墙角的阴影里,不敢发出一点声音。陆景洵在回临安城的路上,正好遇到那个凝寒花钱请来给他送信的人,凝寒的信上说得很简单,“温恒与舒眠合作掳走温浅,速回”,这简单的几个字,几乎要把陆景洵凌迟了。除此之外,信的背面是一排写得极小的地址,陆景洵猜应该是关着温浅的地方。不顾一切地赶回临安城,他连王府都没来得及回,吩咐陆行去将舒眠收押之后,就往这边赶,可是他赶到的时候,那座宅子里只剩一个死去的男人,哪里有温浅的影子。他觉得自己快疯了,他为什么要把温浅一个人留在这里,如果温浅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他可能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陆景洵拖着剑走在巷子里,如果凝寒给的消息是真的,那么温浅应该是被人救走了,他刚刚探过,死掉的那个人还是热的,想来温浅应该还没走远。他穿过巷子,前面就是宽阔的街道了,突然像有感应一般,陆景洵转头望着刚刚经过的一处墙角,他觉得冥冥之中有种力量指引着他往那里走。陆景洵向来是无神论者,但是今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脚,一点点往墙角靠近。刚刚在听到越来越远的脚步声时,温浅舒了一口气,谁知那人竟然重新向着这边走过来了,那一刻温浅觉得自己头皮都是麻的。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温浅几乎就要冲出去和那人拼命了,结果她忽然听到一道熟悉进骨子里的声音:“阿浅,是你在哪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