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敢啊。”她挑着眉头张扬地说,“我要是不敢,还怎么带你下山。”余白微微一怔,他好像一直都忽略了一件事,就是他不下山的意志有多坚定,黎夜光要带他下山的决心就有多强烈,强烈到让她孤身一人来到这里,也毫不怯懦。“那个画展……对你来说很重要吗?”黎夜光笑了一下,“是啊,很重要。”余白有些疑惑,又问:“是关于你梦想,还是会对你有很大影响?”梦想?应该是吧,她从大学起就在博物馆实习,不分严寒酷暑、起早贪黑地拼命,正式入职后也没有一刻放松,两年就策划了五场大展,每一次都是话题与收益双赢,为了就是有一天可以成为独立策展人,可是梦想即将实现,她却陷入人生的最大困境,随时可能失去一切,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死活不肯下山的余白。高茜的话还言犹在耳,“余白,真的那么难请吗?夜光,你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嘛,哭穷!卖惨!装可怜!”可是打从上山的那一刻,她就没想过卖惨,大家都是成年人,谈利益不好吗?谈不了利益就互相伤害啊,看谁先找到谁的软肋啊!这个世界只有锦上添花,没有雪中送炭。卖惨,是她黎夜光从不做的事。更何况是对着余白卖惨,太讽刺了吧。“是成功。”黎夜光昂着头回答,“我需要它成功,我才可以成功,所以它很重要。”余白皱起眉头,这个回答很直白,直白到让他有些难以接受,“就为了名利?”“名利之于我,就像壁画之于你。”黎夜光毫不避讳地直视着他的双眼,她知道他的双眼与自己的不一样,在他清亮如月光的眼瞳里,她可以看见自己眼中无数的欲望,它们并不干净,也不伟大,甚至是虚荣、贪婪与自私。但她坦然地承认,她所追求的,就是那些并不崇高的名利。“咱们不必强求对方理解自己的三观,反正每个人都可以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不是吗?”黎夜光重新走回壁画前欣赏,“我还是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下山,因为这就是我目标。”她抬手指向壁画问:“现在可以回答我了吗?为什么这个佛的袈裟上还要再画佛?”余白垂着眼思忖了一会,继而豁然开朗。无赖、不害臊、追名逐利,黎夜光真的与一切能让他一见钟情的条件都赫然相对,他真的就是单身太久了,急需找个好媳妇!绝对不是以貌取人,胡乱心动呢!一见钟情?不可能!他释然地走到壁画前,回答她的问题,“因为这壁画中的佛像不是释迦牟尼佛,而是卢舍那佛,袈裟上所绘制的图案叫‘光照十道众生’,也就是三界十道的现象,你说的袈裟上画的佛就是十道的80的赤裸part7即使哪一种人生都很操蛋,我还是希望自己是成功的那一种操蛋。——《夜光夜话》雨一直下到傍晚才停,黎夜光和余白下山的时候,竟然还出了太阳!红彤彤的落日啊,仿佛是太阳最后的倔强。黎夜光忍不住问余白:“你是怎么在这种操蛋的地方待下去的?”余白看了她一眼,又忽地把头别过去,“小姑娘不要说粗口……”经过一天的洞窟独处,黎夜光已经摸清余白的属性了——一只纯净的小土狗,不谙世事,不染尘埃。“好好……说鸡不说吧,文明你我他。”“哎……”余白重重地叹息一声,他活了二十七年,第一次发现自己一见钟情的标准竟然是这样的?这种感觉就像他昨晚看完了《回家的诱惑》,刘哥才告诉他秋瓷炫是韩国人一样——颠覆认知啊!回到下寺时,天已经黑透了,刘哥一天没见到他们俩一点都不惊讶,只招呼他们自己去厨房吃饭,好像对失联习以为常。这让黎夜光对这里的生活方式越来越不能理解,她没什么胃口,没吃饭就直接回房了。余白也回房去换衣服,小除他们三个正趴在床上玩手机里的单机游戏,看到余白回来,欣喜万分,“余队,回来啦!”“恩。”余白有点意外,平日他们三个很少如此关心自己啊,莫非跟了他两年,到底有了师徒之情?小注从床尾的木箱上抱下一个扁扁的盒子,炫耀道:“我们买到麻将啦,要找夜光姐去搓麻将了!”“……”小滚向来是三人里最细心的那一个,一眼就看出余白穿的衣服不大对劲,“余队,你在山上淋雨了?”“恩,是啊。”余白点头。“噫……”徒弟三人齐刷刷地起哄,“余队,你和夜光姐一起在山上换衣服了?”余白的性格本就禁不起开玩笑,尤其又是这样的话题,立刻就紧张了,“没有一起,就是我衣服湿了换了一下。”小注连忙追问:“那你们在山上待了一天,都干了些什么呀?”说起八卦,就连平日最老实的小除都跟着凑过来,三个人六只眼睛直溜溜地盯着余白,等他回答。“就修壁画啊,还有……”余白说着就想起洞窟里黎夜光伸手触摸他的肩头,想起她身上的气味,瞬间就红了脸,他脸一红,谁还能看不出有问题?小滚嘿嘿一笑,揶揄道:“余队,你是不是也觉得夜光姐长得漂亮?”余白一时没回过神,傻傻地点了下头,丝毫没发现自己脸上还浮起了不经意的痴笑。小除想起黎夜光上山的目的,便问:“余队,你会和她下山吗?”余白毫不犹豫地摇摇头,下山这件事,他好像从没有过任何动摇。说到人情世故,三个徒弟虽然年轻,反倒比余白成熟些,见他如此坚决地摇头,便知道两人没戏了。小滚扁扁嘴说:“你之前还说攒钱是为了娶媳妇,你不下山,怎么娶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