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明道:“你身子不好,我去看看情况就叫人回来通知你,不用担心。”王芸佳还是坚持自己亲自去看一眼才放得下心,曼明无法,只得由着她去。曼君与曼孝已先一步自己过去了,车子上,曼明与王芸佳坐在后排,季明坐在前头,也是一脸的焦急。王芸佳叹了口气,问季明:“老爷伤在了哪里?”“不清楚。”“伤势严不严重。”“对不起夫人,我不知道。”“怎么会这么多年没消息?这个时候才把人送回来。”“……”不管问什么,季明只是回答不知道。到了医院,两人相扶着飞快往里走,高干病区相对来说环境安静,她们到时,曼君与曼孝已经到了,皆在门口守着,见她们过来,起身迎过来:“妈,您怎么也来了。”“我不放心。”她朝病房看过去,“怎么样?”说话间眼眶已经先红了,曼孝道:“刚做完手术,麻药还没醒,人在里面休息。”“我去看看。”推开房门,看见床上插着氧气睡在那里的许振山,曼明心里一阵难过,跟着人群后头走过去。许振山满脸的胡子,看上去瘦了一圈,也黑了,苍老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王芸佳到床边拉住他没有输液的那只手,默默流眼泪。曼孝在一旁劝道:“妈,爸他没事,医生说了,休养一阵子就好了。”“医生呢?把他叫过来,我要问话。”曼君出去叫人,不消一会儿,大夫被叫过来,恭敬的朝她行了个礼,“许夫人,我是司令的主治大夫,我姓苏。”“苏大夫,有劳你了。”“许夫人说哪里话,救死扶伤是我们的职责。”“我家老爷他的伤……”“哦,许司令右腹部中了一枪,不过好在没有伤及要害,做了手术休养一阵子就大好了,夫人放心好了。”王芸佳叹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曼明听到这里,也是苏了口气,见病房里人多口杂,她走出去,空空的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门口有两个侍从官守着,季明情绪低落的坐在一旁,见她出来,忙站起来,“大小姐。”“季明,这次泉州一战你一直陪在父亲身边的,我见报纸上天天写着战败的消息,怎么会突然得胜,父亲又是怎么受的伤?你不要瞒我。”季明原本不想说,见她眼神逼人,不像是好糊弄的,便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作战计划都是保密的,我只是个小小的勤卫兵,根本不可能看到作战计划,我们到了泉州,那里已经被日本兵占领,我们只能在外围找地方驻扎起来,派一小部分人混进城内探消息,起初是有几场小小的败仗,但损伤不多,也就折损十几二十个人,我瞧着司令吃了败仗也不担忧,反倒更有信心的样子,便猜测肯定有别的计划,最后一场突击围剿战,赵参谋带着百十个兄弟去应战,对方有数千人之多,我想着参谋肯定会败,没成想,这正是许司令的计划,原本是朱团长带人从后面包抄,结果许司令非要自己亲自过去,计划周密严谨,我们本来完胜,可是撤退的时候,许司令为了救我……被一个没死透的敌军补了一枪,摔下马去,敌方的援军已经追了过来,赵参谋长没来得及跟前面的大部队会合,自己带着司令跑进了山里,还有两个侍从官,那片深山密林,很好隐蔽,前方部队知道司令与参谋长负伤失踪后也立刻调来了人从外面包抄,杀死了一小部分人,可密林作战,有很多死角,一时不能确定敌军是否全军覆没,也不好冒然进去,林子里埋好很多炸蛋,我们在外面守着时,不时能听见里头的枪声跟爆炸声,每天总要死几个人,可是不能确定对方人数,我们只能先偷偷送些药跟食物进去放着,部队就在外头隐蔽警戒,里头的人不出来,外头的人进不去,就这样僵着,一直持续了好久,也不见动静,我们每天派人送进去分别放置的的食物跟药品也都不见了,也不知是敌军拿去的,还是赵参谋长,反正敌军大部分被歼灭,剩下这一小股后续部队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赢只是时间问题,可司令的伤是拖不得的。就在朱团长决定放手一博时,听见里头枪声大作,接着赵参谋长浑身上血背着司令出来了。”曼明默默听完这一切,说:“赵参谋长是……”“就是少校大人,赵承颖。”曼明啊了一声,原来是他,想到那天部队开拨,他隔着车窗才她说你放心,心里有些动容。“那他也受伤了吗?”季明点点头,“伤势很严重,本来是要就近送去泉州的,可是少校他坚持回宣城。”“他现在在哪?”“在楼上一层病房里。”正说着,那边部队上来了两个人,远远冲季明招手,季明看见道:“大小姐。”“你去罢。”季明小跑着去了。傍晚,医院仍旧人潮匆匆,病区内倒安静下来,守着陪床的人出去吃饭,只留了门口两个侍从官守着,部队军纪严明,一个人都没有,两人也站得笔直。曼明上楼来,朝他们道:“我是少校的朋友,过来看他。”见那人目光有怀疑,曼明从包里掏出许振山的军牌,“我父亲就住在楼下,这次多亏了少校救我父亲出来,我想当面谢谢他。”那二人对视一眼,放松了警惕,“你进去罢,不过不能太久。”“谢谢。”曼明走进病房,见窗户开着,有微风吹进来,带了淡淡的花香,傍晚的夕阳洒进房间,为家具添了层火红的颜色,他躺在床上,睡着的样子比醒着时多了几分孩子气,眉头紧紧皱着,不知梦到了什么事,一旁的矮桌上放着几束鲜花,屋子里堆满了果篮,丝带上系着各式各样的名牌,多是女孩的名字,曼明笑一声,将自己带来的那捧太阳花放到那堆花篮里面,瞬间便被淹没了,她在床边站了一会,见他睡得沉,便出去了。赵承颖伤在胸口,差一寸便直中心脏,为他取子弹的医生直叹他命大,如若不然,这一枪定要了他的命,身上大小外伤无数,护士每日替他换药清洗伤口。直到四五天后,赵承颖才苏醒过来。戴春梅每日守在床边,亲自照顾,不假他人之手,连日下来已瘦了几圈,见他醒来,高兴得直掉眼泪。赵承颖隔着氧气罩冲她笑笑,叫了声妈。戴春梅哭得更厉害了,哽咽骂他:“臭小子。”“许司令他怎么样了?”“他没事,已经醒了,正在养伤,你放心好了。”戴春梅看着儿子,眸子里了几丝柔光,“老七,你告诉妈,当真喜欢那个丫头?”她是了解儿子的,若非真的动了心,不会这样豁出命来去保着许振山,本来这场战事他执意要跟着走,她就觉得蹊跷,现在见这样情形,铁定是为了那个丫头不错了。赵承颖没说话,只是笑笑。戴春梅也不再问,替他掖了掖被角,“你安心养伤,一切妈替你作主。”赵承颖到底年轻,养了半个月,已能下床走动,病房里每日都有人来看望,房间里堆着无数的花篮与果篮,都叫他顺手送了人。☆、下聘礼照顾他的那两个护士很是勤快,半个小时过来看一次,赵承颖病中闲着,没事就跟她们逗逗趣,间或询问一下许司令的伤势,知道无碍也就放心了。早起他刚输了一瓶营养液,精神正好,见护士又送进几捧花进来。阿芬进门看看那些堆满了的花篮,发愁的道:“七少爷,您再不出院,我们医院都可以开花房了。”赵承颖笑,另一个护士阿彩正在收拾器械,看到这样,到外头叫来侍从官,“你们两个进来帮下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