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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页(第1页)

柳叶:“也就是说,方也所乘小舟在洪涝中被浪击碎了?”老张伯擦了擦眼睛,“大人等等,老奴有件东西拿给你看看。”不多时,老张伯拿回来一截发黑的木头,“这是我在河边捡回来的船木,正是方先生乘坐的那一只。”翻过横截面来,“大人看看这个。”那断面呈圆形,约有三寸厚,木头有弧度,瞧着是船篷之上的撑木。再细看那断口,一半左右乃是平滑干净,一半则粗糙有凸起。“这……”柳叶恍然明白老张伯为何将其捡回来藏起,手指抚过那光滑的断面,“这是刀痕!有刀砍中了此木,但是力道不够,未能将其一刀砍断,加之风雨,木头被折断了……如此说来,方也是遭人劫杀了?”老张伯沉重地点了点头,“所以我退守县衙,此事跟谁都不敢提。你想,人家能对朝廷命官下手,还会在乎我一个糟老头?我死了不足惜,可是我家大人交代的事情尚未办妥,不敢死啊。”柳叶被这个忠心的老家院深深感动,不禁动容道:“老张伯,我柳树在此发誓,只要有我一日在,刘大人以及未完之事定然一查到底。”略微顿了一下,“只是你还没告诉我,那缘客隆的细颈琉璃瓶之事。”老张伯点了点头,“是啊,是啊。”长长叹了口气,“那一日,州府衙门突然来人,说是刘大人怕担负水患罪责,私自潜逃,要搜一搜大人的居所,看看是否有蛛丝马迹。我一时心急,怕他们搜我的身,将钥匙搜去。初时想着将钥匙扔进河中,待人走后再寻回,可是河水太大,连河床底下的石头都被冲着走。一时间竟想不出藏匿之处,后来,在河边发现斜对岸的一个窗口开着,窗边似乎有个瓶子……就这样,我将钥匙用布裹好投进了缘客隆的细颈琉璃瓶。后来我凫水过去取的时候,却发现那瓶子颈实在太细,钥匙已经倒不出来,只好将瓶子放回原处,再想法子。”那瓶颈上倒握的指印原来是这样来的。“后来我在阿三杂耍帮看见了大变活鱼的戏法,想起我们家乡,若是拿了人家的东西不言是为偷,要还给人家一个东西赔罪。而鱼乃是最佳的赔罪之物。所以,我将瓮与一尾金鱼换了缘客隆的细颈琉璃瓶,取回了钥匙。”至此,缘客隆细颈琉璃瓶一案算是大白。柳叶微微眯了眯眼睛,“老张伯知道刘大人在何处么?”老张伯一惊,动了动嘴唇,良久,叹了口气道:“什么都逃不过大人您的眼睛。的确,牢中那个宋二,其实就是刘大人。”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老奴求大人,千万别将此事说出去,那样只怕大人您的性命堪忧啊。”柳叶不解,意欲扶起老张伯,“老人家有话尽管说来,不必如此行礼。”老张伯执拗地跪着,砰砰砰磕起头来:“我家大人说过就是死,也要将硕鼠捕尽。柳大人啊,你不可为了解救我家大人而打草惊蛇,那样我家大人就是死也不会瞑目的。何况,一旦您着手解救我家大人,岂不是告诉他们你已经得知他的身份?他们又岂能放过你?”柳叶拽不起老人,只好蹲下在他面前。若说方才感动于他的忠心,此时更是为他的大义而震撼。“他们不曾放过谁。既然他们没有取刘大人的性命,足以说明刘大人身上有他们需要的东西……也许就是你这把钥匙能打开的那个东西。只要不让他们得到这样东西,刘大人的性命暂时无忧。”听到此,老张伯略微松弛了一些,柳叶趁机将他扶起,“今日,我已经着钱水淼延医为他诊治,其他的容我慢慢想办法。既不能让硕鼠脱逃,也不能叫刘大人蒙冤。”老张伯含着泪狠狠点了点头。☆、卓元近日领了个详查户籍的差使。柳大人说,朝廷将按人头发放赈灾钱粮,衙门必须将造册户籍重新一一核实。此事本该掌管户房和礼房的县丞钱水淼承担,哪知那小老头自被柳叶支使给宋二请了大夫之后,便告了病假,多日不曾现身衙门。柳大人说:“卓先生,卓主簿。此番正是立功之际,你且把这事办好了,我自然在功劳簿上记你一笔,到时候也是你升迁的一个资本。”就这样,卓元领着人每日走街串巷,抱着户籍册子一家家敲门问号。不多时,整个德清都知道了新来的主簿大人生得是风流倜傥,吃肉喜欢红烧,吃鱼喜欢清蒸,分不大清东街和东巷。很快,卓主簿不仅核实了半城人的姓名年纪,何处来,何处去……去处自然都是一样的,还知道了谁家闺女给谁递了个秋波,谁家小伙瞅上了谁家小嫂子。每每此时,卓主簿便搬出大宋律例来,“通奸之罪是要当街凌迟的,就是拿小刀子一片一片地割肉……”那些大嫂子便搡着他问:“是穿着衣服割呀,还是脱了衣服割。”引得大家一阵哄笑。有些未出阁的小姑娘们则躲在阁楼上侧着耳朵听,听完了,用手绢捂着眼睛红着脸偷笑。一时间,卓主簿成了德清的名人,谁家的闺女媳妇都想借着核查户籍见一见。为此事,卓元很是懊恼地跟柳叶埋怨。柳叶听后,从案后抬起头来,将他那水蓝色滚了金边的袍子看了看,再将他插了花的幞头看了看,点了点头,“甚好。”便依旧埋头在卷宗里。卓元呆立了一会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很是尴尬。最后,他上前一步,凑过去,“呀,这是宋二奸杀小梅案的案卷啊。伯植兄何必亲自查看?”柳叶淡淡道:“我的眼睛没长别人身上,故而,只能亲自看。”卓元抽了一下嘴角,讪笑几声,道:“这个案卷,我已经看了多遍,虽然未必倒背如流,其中的破绽倒是能数出个一二三来的。”柳叶这才抬起头来,认真地看了看他,“兴许你穿个棉布素袍,再把头上的花拿掉,那些姑娘小媳妇就不会总调戏你了。”卓元欣喜道:“真的如此简单?”更是卖力地开始细数卷宗内的纰漏:“伯植兄,你看,此处记录,人证孙武庚在戌时三刻,看见宋二对小梅欲行不轨之事,小梅不从……而后孙武庚喝退宋二,后宋二折返,再次对小梅行不轨之事,最终将其奸杀。”摸着下巴略思量了一番,“他都看见了第一回,看见宋二折返然后对小梅下手,难不成就这么干看着?”卓元晃了晃脑袋,“这又不是一场戏,台上演着台下看。他孙武庚若是就这样亲眼看着小梅被宋二打死,他为何不报官?实在说不通。”演戏?柳叶眸光一闪,灵台划过一道光芒。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子初言之有理,还有他处不妥么?”卓元听得柳叶认同,更是来了劲儿,“小梅既然是在屋中被害,为何没有记录屋在何处,屋中摆设如何,孙武庚又是从哪个角度看见的,都看见了什么,是宋二的后背,还是侧脸,亦或其他……”柳叶深觉,方才他关于被姑娘小媳妇调戏的牢骚实则是在炫耀。对于柳叶的想法,卓元根本无查,继续分析着案情案卷,“小梅的验尸格目我倒是找仵作看了,死因并无多大问题,只是……杨仵作吞吞吐吐半日,最后被我用半瓶好酒掏出一句话来,那小梅已怀有三个月的身孕,可是不让他写进格目中。案卷中记录着孙武庚是人证,必然记录了他的住……”址字尚未出口,被柳叶抢问了一句。“你说小梅怀有三个月的身孕?”卓元点了点头。柳叶再问:“是何人不让仵作写进验尸格目?那杨仵作不懂得验尸要的就是记录详实,而非择而记之?”卓元摇了摇头,“他喝了酒便是大舌头,我并未弄清是谁不让记,至于杨仵作知不知道怎么写验尸格目,我还真的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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