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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周海权都这么说了，肖遥便把双手把杯子捧了过去，郑大爷给他倒了一杯：&ldo;慢慢喝，不着急。&rdo;肖遥抿了一口，其实他人生喝酒的经验有限，以前在周家的时候也喝过，周家财大气粗，喝的自然都是比这还要贵的酒，所以他也喝不出这酒的好坏，只觉得入口确实没那么辣，比较香。&ldo;怎么样？&rdo;郑大爷乐呵呵地问。肖遥点头，说：&ldo;好喝。&rdo;这顿饭都是农家野味，主菜是菌菇炖鸡，此外还有一盘花生米，一盘炒青菜，一盘鱼肉。更多的时候，肖遥都是静静在旁边吃，他是很细心的人，知道什么时候给大家续杯，什么时候给大家盛汤，他发现楚大爷爱吃鱼，就把鱼肉挪到了他跟前，郑大爷拨了鱼刺，挑了两块夹到楚大爷碗里，然后把那盘鱼又放了回去：&ldo;我做的鱼最好吃，你们尝尝。&rdo;等到吃完饭，外头的雪已经下大了，天色阴沉的厉害，楚大爷有些咳嗽，要挪到里间去，说：&ldo;主人不说留，老天爷都要留客了。&rdo;肖遥喝了两盅酒，身上暖和的很，他跑去外头茅厕上了厕所，回来见周海权一个人靠着火炉坐着，便走过去在火炉另一侧坐下，烤了烤手说：&ldo;我想起一个古诗。&rdo;&ldo;什么诗？&rdo;&ldo;白居易的，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rdo;他说着便一边烤着手一边笑了起来，他的手又细又白，周海权伸手捂住他的双手，说：&ldo;冷不冷？&rdo;周海权的手掌贴着他的手背，肖遥抬头笑着看他说：&ldo;你的手怎么这么热。&rdo;&ldo;我火力壮。&rdo;周海权说。原始本真雪是越下越大了，楚大爷的咳嗽声也越来越剧烈，周海权进去看了一下，说：&ldo;咳这么厉害么？&rdo;&ldo;过一会就好了。&rdo;郑大爷说，&ldo;吃着药呢。&rdo;&ldo;要不等雪停了，出去医院检查检查？&rdo;&ldo;你不知道他，&rdo;郑大爷说，&ldo;年轻时候就怕进医院，现在老了怕死的要命，更不肯去了。&rdo;肖遥看外头的雪没有要停的趋势，便有些担心今天真的走不了，周海权说：&ldo;等会看看能不能小一点。&rdo;&ldo;怎么，你们今天还要走？&rdo;郑大爷说，&ldo;别走了，下着雪呢。&rdo;&ldo;您不知道，今天不走，明天恐怕更走不了了，&rdo;周海权说，&ldo;这几天天气预报说有暴风雪。&rdo;郑大爷说：&ldo;那你们就等等看，在我这里比较无聊是真的。&rdo;&ldo;楚大爷没事吧？&rdo;肖遥问。&ldo;没事，老毛病了，让他躺一会就好了。&rdo;这里连电都没通，家里只有个收音机，郑大爷拿出来了，可是也收不到台了，天气不好，信号本来就差，如今就更差了。肖遥觉得这里未免也太艰苦了一些，他是待不住：&ldo;我看楚大爷的身体不大好，怎么没到山外住，他是老兵，国家不会不管吧？其实有些养老院，条件还是很好的。&rdo;郑大爷抽了根烟，吸了一口，说：&ldo;都多少年没出去过了，老了，也懒得动了，他这人也倔的很，不肯麻烦别人，要是想出去，早几年就出去了。&rdo;其实像他和周海权到老乡家里，放下东西说几句话就走，是最好不过的了，彼此都热情，相处时间长了，其实也就没什么话聊了，周海权就陪着郑大爷抽烟，时不时聊两句，虽都是男人，但大家年纪差的多，阅历更是不同，山里的人，跟周海权也聊不到什么共同话题。肖遥更是无聊，就一直在屋子里打量，然后就看见柜子上放着一本相册，他就拿过来看了一眼。这相册很老了，外皮的塑料膜都蜕皮了，里头的照片也都发黄了，郑大爷笑着说：&ldo;那是你楚大爷的像本。&rdo;肖遥翻开看了一眼，第一张就是一个英武的青年男人，穿着绿军装，说真的，旧时的照片打扮虽然有些土气，但如果相貌好，看起来会比现在的照片更有眉目分明的俊美。肖遥颇有些惊讶地坐到郑大爷身边，问：&ldo;这就是楚大爷么？&rdo;郑大爷笑了笑，说：&ldo;是他，当初参军的时候拍的，十八九岁吧。&rdo;周海权也看了一眼，肖遥见他要看，便朝他那边挪了挪小板凳，把相册摊在膝盖上，一张一张翻看。里头的照片，大部分都是穿军装的时候照的，还有端着枪的，穿着和背景都特别有年代气息，肖遥说：&ldo;真帅。&rdo;他又很感慨，原来看起来已经是老头一个的楚大爷，也曾是这样眉目分明的美男子，岁月真是不饶人，又很残忍。&ldo;他年轻时候很帅，&rdo;郑大爷说，&ldo;要不是瘸了一条腿，现在恐怕儿孙满堂了。&rdo;&ldo;有您的照片么？&rdo;肖遥问。&ldo;那时候穷，哪有钱拍照，他这些照片还都是他当兵的时候拍的。我也就是蹭他的光，拍过一张。&rdo;郑大爷说着便把相册翻到了最后，手指枯黄，隐隐露着青筋，指腹也很粗糙，大概是常年辛劳留下的印记：&ldo;呐，这个就是我。&rdo;那是一张合照，照片上的楚大爷还是一身军装，但没戴帽子，帽子到了身旁的男子头上，那男子看起来也不过二十来岁，皮肤要白一些，穿的是旧时男人常穿的那种比较宽松的黑裤子，上头却是白衬衫，皮肤虽然黑，但露着一口大白牙，极为阳光帅气。俩人搭着肩膀，背后是天安门城楼，那时候的天安门还不像现在这样，有些简陋，人也好少，街上的人大部分都骑着自行车，连汽车都没看见。在熟悉了他们苍老的模样，再去看那时候青春洋溢的他们，对比之下真的让人特别感慨。郑大爷说：&ldo;这辈子就去接他的时候照了这么一张。那时候你楚大爷刚退伍，腿瘸了，当不了兵了，他退伍回家之前，想去天安门看看，我去接他，俩人就去了一趟北京城，去了想着得留个念吧，就在天安门城楼之下拍了这个照片。&rdo;他说着把照片抽出来，看了看背面，背面还写着日期，&ldo;你看，一晃都四十多年了。&rdo;&ldo;郑开业，楚卫东……&rdo;肖遥念了一下那上头的字。&ldo;这么多年了，您和楚大爷都没出过山，不会觉得闷么？&rdo;&ldo;该走的都走过了，&rdo;郑大爷很豪迈地说，&ldo;你们可不要以为我们哪儿都没去过，我们俩还去过大西北呢，俩光棍汉，反正无牵无挂的，说走就走了，我蹬着三轮驮着他，哪儿没去过啊，也就后来再去哪都不方便了，年纪上来了嘛。而且这山里呆的久了，就不愿意出门见人了，习惯了以后，也挺好。你们知道我们这村子怎么来的不？&rdo;肖遥问说：&ldo;难道也有世外桃源的典故？&rdo;&ldo;听说明末清初，有人不愿意剃头留辫子，逃到这里来的，其中有些文化人，说这个就跟古代一个什么人说的世外桃源一样，就定居在这里。对我来说啊，这地方就是世外桃源，不跟世内的扯那么多，倒也乐得自由自在。&rdo;肖遥其实也喜欢过这样的生活，不过他是现代的年轻人，得给他一个手机，得有电，有网。外头的雪丝毫没有停的架势，手机信号都没有，周海权觉得他们俩在这里住一晚不要紧，但是得跟外头的人说一声。郑大爷就说：&ldo;你去那边山岗上试试，可能是天气不好的缘故，所以信号弱。&rdo;周海权就拿着手机出去了，肖遥烤着火炉子，看着他往远处山岗上走。郑大爷突然说：&ldo;小周人不错啊。&rdo;&ldo;是啊，&rdo;肖遥笑着说。&ldo;他每年都会来我们这里发一些过年的东西，粮油棉被，还有些生活用品，这么年轻有为的老总，还能记得跟我们老头子的约定年年来看我们，品性好。你跟他认识多久了？&rdo;&ldo;我跟他认识没多久，我是跟着艺术团下乡演出的，正好跟周总他们一块。&rdo;&ldo;我看你年纪不大。&rdo;&ldo;快二十一了。&rdo;&ldo;二十出头，真年轻。&rdo;郑大爷抽着烟，说，&ldo;年轻好啊，谈朋友了么？&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