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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页(第1页)

秘密是有,当然是不能说。赵鹏自知已是火烧眼眉毛,死到临头了,埋葬在地下的宝藏,或许就是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了,他想要同山田助也做个交易,一个与林恒宇所差无几的交易。山田助也的品味也越发奇特,住宅是满眼的红,春联滥贴,不禁令人怀疑他的中文水平,好好的寝室非得贴了副生意兴隆货如轮转的对联,手下孙逑看到了偷着乐了半天,最后在良心的挣扎中,告诉了他原因,但,上司心海底针,不但不领情,还将人痛扁一顿,孙逑发誓再管他一次就不得好死。他的迷之审美还体现在了红帘红剪花红朱漆上,连花也是红艳艳的一片。大红,红得触目惊心,红得令人毛骨悚让,而他穿着件可以当新郎的大红袍,终日浸泡在红海中,莫名似彼岸之魂,红,并没有令他精神振奋,相反更显靡靡颓废,眼窝凹陷,他爱上了黑夜,黑夜也回之以馈,给了他一双抹之不去的黑眼圈。一看便知是纵欲之人。但纵的是身体欲,却弥补不了心里空缺的一角,王安康走了,时间也走了,但越是走,心里越发觉得心在点点流失,捂不住,就像是血一样,他想会干吗,越是去想忽觉越不敢想了。那日,天灰蒙蒙,风凉飕飕。他一脸木然走近囚牢,赵鹏卷缩在墙角,听到他脚步声,赵鹏就嗬嗬的,在非人的酷刑中,他的嗓子坏了。赵鹏叩叩地二话不说就磕头,山田助也伸出皮鞋,鞋面隔着赵鹏的脑袋与地面再一次来个热烈接触。赵鹏哭了,哭得老泪纵横,浑浊的眼球警惕地看看铁栅栏外,看到都是日兵,便用嘶哑得不似人声的嗓音,急速道,“求我,求求你,求我,我有连城宝藏。”山田助也冷漠的表情充满不屑,更像是看着一个竭力表演的小丑,卖力但不好笑,一点诱惑也没有。赵鹏眼前模糊,连日来的饥不裹腹,他已经饿得老眼昏花,赵鹏唯恐他不相信,咬咬牙,道,“天津城南五十多里,去找一座有溪流的山,那里藏有宝藏。你去寻个究竟,若我食言不得好死,这算是定金,若把我捞出去,还有另一座。”山田助也看到他的境处,忽然想到中国有句古话,“曾子言曰: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大概意思就是说人到临死,他说的是真心话,是善良的。一刹那,山田助松动了,也似乎相信了他。于是秘密地派人去搜查,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挖出了一条暗道,暗道弯曲纵深,沿途设置不少的机关,短时间内没能打通,但赵鹏的审判日越来越近了,无论他是如何辩解,只要证据确凿,死刑是板上钉钉的事。山田助也想,他的命有必要留着。山田助也开始动用关系去警局走动走动,但是看守也好,处理人员也好,顾章都是下死命令,不得探望不得保息发现徇私走后门者立刻枪毙,光光是赵鹏一个狱牢,就派了一支队伍日夜监视看守。日子被逼拖到了审判日,那一天顾章一身戎装,神色萧瑟,像一尊佛像,岿然不动地坐在了听审席上,点燃着根烟,夹在指尖上,没有抽,火光在烟身上闪现,烟灰长长燃落,烟细细飘扬。审判是漫长的,光是罗列罪状以及罪状背后的证据,就用了一天,顾章坐得有得木然,但脸上表情还是一副穆然,不是深仇似海的怒意,也不是放下执念的淡然,他更多是带有了理所当然的心情。从他听到父亲所被加上的罪证,他压根不相信,别人不敢说,顾霆坤这个动不动就瞪眼翻鼻子的耿直脾气,天天想着国民,三言两语离不开自己的理想,隔三差五就追忆以前浴血搏杀的峥嵘岁月,要说他去卖鸦片,这个老头子估计不怕死,就怕被污蔑了。顾章心里很悲苍地想,老头子还真没福分,死得不得安宁。一日的听审结束,准时出席。审判上,赵鹏瘦骨嶙峋,垂头丧气地靠着铁栅栏支撑身体,他抽去了精气神,头发全白了,脸上一道道褶皱子,老人斑都出来了。“……贩卖人口,罪名成立。”“……陷害顾霆坤一家致死,滥用职权,罪名成立。”“……徇私枉法,挪用公款,罪名成立”“……罪名成立。”审判官刚正不阿地朗读着赵鹏的罪名,一条条背后,血迹斑斑。而赵鹏也被处以枪决,执行在三天后,在这个过程中,其实赵鹏整个人好像灵魂出窍般,听着看着,但有种置身事外的感觉,总觉得是在看别人的宣判。噢,听到死刑时,人终于回过神了,眼泪就留了下来,不甘心,充满着愤愤不平,怒气爆发了,扯着嗓子尖声吼叫,“顾章你不得好死!”他伸直拷这镣铐的手,挺直直地指着审判官,“还有你!有眼无珠,不配当官!我冤枉啊!”叫声撕心裂肺。他身旁的狱警推搡他一把,连忙低声喝止他。赵鹏情绪激动得简直要将人生吃了,狱警怕你事后被问责,伸手捂着他的口鼻,不甚,反被他恨咬一口,狱警痛得龇牙咧嘴,一棍子抽向他后脑勺,随后被脱离现场。顾章冷眼看着一切,心里是说不出的痛快。赵鹏的人生进入了倒计时,他也以为自己要见阎罗王了,终日以泪洗脸,直至行刑前一晚。火车上,顾贝吐得昏天黑地,顾喆也在一旁病怏怏的。宝祥看着兄妹俩发白的小脸,心里疼得不得了,一会儿抱抱顾贝,一会儿抱抱顾喆,结果也把自己给病倒了。顾章来接他们时,看着一大两个小的,无精打采地抱成一团,瘫坐在铁轨旁的凉亭上,脸色苍白,神色也呆呆的。“宝哥,你是跑过来的吗,怎么难受成这样子吗?以前也没听你说过晕车的?”顾章摸摸他发顶,调笑道。“滚。”宝祥弱虚虚地道。顾喆顾贝也学着他说,“滚。”顾章伸手在顾喆顾贝脑门上弹了一指,“没大没小。”顾章把顾喆顾贝丢给了随从,自己抱起了宝祥,宝祥别扭地道,“留个面子行不?我自己走。”顾章哈哈大笑,用外套盖在宝祥头上,“面子够大了吧。”宝祥磨磨牙,苦于自己实在没有力气,不然肯定想要揍他一顿,“还真以为掩耳盗铃啊?!侮辱我智惠?!”“哈哈,回家咯!”顾家大宅名正言顺得还给了顾章,顾霆坤冤屈洗去,最高代表对这起冤案表示痛心疾首,并追封了顾霆坤官衔,亲手写下挽联。那一天,天没亮。一队缟素,十口棺材。走过长街,来到一处三叉路口,顾章带头跪下,后面的人也跪了下来,磕了几个响头。宝祥拉住顾喆顾贝跟在后头,顾贝小声问,“爹爹在干嘛?”“爹爹在给他的爹爹磕头。”“为什么?”“因为要带他爹爹,就是你爷爷回家了。”“人呢,没看到哦。”顾喆小脑袋凑过来,眨眼巴巴地问。“你还小不懂,等你们大一点再告诉你们,你爹爹一路走来不容易,不要老惹他生气了。”身后,鞭炮齐鸣,浓烟滚滚,箔纸冥币满天飘荡。上山的路很远,山路崎岖不平。但风景很美,蓝天浩荡,白云霭霭,山是清葱,山脚下的江流曲似九回肠。那座山是顾家坟山。但是列祖列宗上,大多因为战乱,迁不来骨骸或者战中失散,只做了个衣冠冢。有一座墓碑,分外显眼,石碑下,花瓶上,一束玫瑰,开着正灿烂。那是王安康长眠之地。应该不久前有人来拜祭过他,是谁,顾章懒得去理会,人都走了,还纠缠不休,顾章心生厌恶。顾章拍拍王安康的墓碑,“把你姑父姨娘们妹妹们也带来了,替我好生照顾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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