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尔终于带着猎弓来了。他还给白鸽背来了几捆箭,换得暗夜女猎人一声欢呼。箭是农闲时打猎用地。原先放在仓库里,由农场里的人自己削制。比不上白鸽地制式箭,但比狗头人的要好许多。另一个小伙子也来了,身后跟着一群在农场里帮佣的女人们和半大的孩子。这些人拎着铁锹农具,带着日常备用的纱布药水,还有铁锅铁桶之类,在梅贝尔和一个高挑个子的中年妇人的指挥下,很快就分散开来。和雇农们一起,两三人看守一段栅栏。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农场的人有的包扎伤口,有的敲打着铁锅铁桶鼓起声势,间或居然可以听到他们地说笑。狗头人的弓箭太简陋,更重要的是它们本就在溃逃。所以有白鸽的强弓与无双箭法,加上我的法术,农场这边的远程打击能力本就没有落去下风。这会儿另添了三把结实的猎弓,更是锦上添花。马科伦老爹眼瞅着情况得到了控制,抓住时机开闸放狗。乔舒一声呼哨。二十来条狗奔涌而出,三条一群两只一组,直扑近前的狗头人。它们膘肥体壮,配合默契。进退灵活。撕咬凶猛。狗头人或是拖着矿锄,或是挥着简陋地锤子长剑。难以从它们那里讨得好处。后面的狗头人开始增多。好在它们本就惊慌失措,眼见势头不妙,不少都朝南北两边溃散奔命去了。虽然如此,我们的压力还是变大了些,开始有狗头人冲到了栅栏前。我眼瞧着雇农们从栅栏后挥出长柄农具,击退干掉狗头人,有点担心。马科伦老爹却是长长松了口气:“快结束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赶紧扔出寒冰箭,在凝聚下一个法术前忙里抽空问:“怎么说?”“你瞧,那些都是雌性狗头人和小狗头人了。”和人类矿工不一样,矿洞是狗头人的工作场所,同时也是住所与殖民地。因此法戈第矿洞的狗头人中,青壮年的雄性只占五六分之一。其余的,或者年纪太大体力下降,或者年纪太小还没长够个儿,又或者是雌性狗头人----即使正当壮年,身材也比雄性的小了一大轮。狗头人溃散的时候没有掩护弱小的传统。和野生地鹿群狼群一样,它们之中只有足够强壮的,才有机会活下去。虽然听起来很残酷,但事实上,这对它们部族的血脉延续而言,并不是什么坏事。而现在,第一波强壮的狗头人后,来地是它们地妇孺老弱。这些狗头人有些才堪堪高过膝盖,很多连最简陋的武器都没有。看到空地上地狗头人尸体,它们胆怯了。和狗头人完全相反,农场放出去的狗群完全兴奋了,一条条跑得直摊舌头,飞也似地撵着狗头人。狗头人被赶得头也不回,沿着大家希望的方向,惊恐地哀叫着逃散。它们胆子很小。除非它们半路遇到大群同类并被收容,不然它们只会一直往前奔命,直到自己精疲力竭。所以,我们并不用担心它们从别的方向抄回农场。“逮一只兔子,狗头人都要一窝蜂地上。”乔舒认真地观摩白鸽射箭的姿势,而后照样画葫芦拉弓射箭。他瞧着自己的战果耸耸肩,和暗夜女猎手道,“现在,我想知道狗头人的后边是什么。”“我也是。”白鸽点点头。拍拍乔舒的肩和背,“这里,放平。这里,不要扭着使劲。”指点完毕,南边一点地地方,林中又有一拨儿四五只狗头人蹿了出来,她拎着长弓赶过去了。乔舒调整了一下姿势,又射出一箭:“其实我们该感谢那群野猪。”我莞尔:“感谢它们预先来报了信?”“是的。”乔舒一本正经地回答。“所以,我决定晚饭要吃一只猪蹄。”前方尤里挥着盾又砸翻了一只狗头人。两条狗扑上去接手后续工作。他又冲向了下一个。望着他忙碌的背影,我长长吐出一口气。其实和狗头人之间的冲突无关其它,只是生存空间的竞争而已。残酷的竞争。而我,不可能为了狗头人站到人类对面去。不过,好歹这边有尤里。也有白鸽,大野猪。还有丹尼尔,乔治,法雷,等等等等。于是我笑着回答乔舒:“相信我,尤里肯定会比你更感激它们。”----如果用晚饭吃几个猪蹄来划分对那群野猪有几分谢意的话。狗头人渐渐少了。虽然如此。大家都没有撤。毕竟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下一拨。所以只在原处收拾休息。乔舒和迈克尔带了几个人,出去捡取可以继续使用的箭枝。就在这会儿,树林里又响起了一阵悉悉索索声。大家再度紧张起来,乔舒他们连忙赶回来,栅栏门重新拴上。不等这边完全准备好,一只狗头人已经钻了出来。不过它跑得有些跌跌撞撞,没逃到空地中央。忽然“噗通”一下栽倒,再也没有爬起来。这时候,我们才发现,它地背后中了好几支箭,一路在地上流下了蜿蜒的血迹。树林里地响动近了。出人意料的是,这回出来的,不是狗头人,而是一拨人,十一二个全副武装的冒险者。其中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三步并作两步追上那只刚刚倒下的狗头人。匕首一勒,割下了换赏凭证----它的左耳朵。雇农们干惯了农场里的重活,大多憨厚粗野,但并不是笨蛋。他们通红了眼。狠狠抓紧了手中锋利的农具。白鸽一翻手。缓缓从肩后的箭筒里抽出一支箭,慢条斯理地搭上长弓。大野猪甩起蹄子刨刨地。小尾巴一竖,像一根旗杆一样,直指天空。尤里地步兵剑上尚在滴答着狗头人的血。他握着剑,手臂下垂,让剑的尖端斜斜插进松软的泥土里,却不急着归鞘。其余的人一看到农田这边的情况,就犹豫着停下了脚步。小胡子割完耳朵,打开一个滴血的、鼓囊囊的小袋子里,往里面看看,满意地点点头,正要把手上这只也放进去,却后知后觉地发现了我们。他左右一看,紧紧盯着白鸽,一边退后,一边色厉内荏地喝道:“你干什么拿弓箭指着我?”他急于倒退着回到他地同伙们中间,连手里新鲜无比的左耳朵掉了下来都没有注意到。马科伦老爹冷冷哼了一声:“这么说,这些狗头人,是因为你们的关系,才会跑到农场这边来的了?!”小胡子用力挤出一个微笑,勉强分辩道:“这、这……狗头人实、实在太多了,我们人手不、不足,所以才产生了一个小小的缺口。”他的申明得到了后面那群人里一迭声的应和。对,对!”“是啊!”“这不,我们正追击它们呢!”但是同时,也有几个人低下了头,别开了脸,丢掉了手里的战利品。我把玩着手里蓄势待发的寒冰箭,将每一个人的表情细细看了一遍:“我记得,治安官发起悬赏征召人手剿灭法戈第矿洞地狗头人的同时,也调用了闪金镇的卫兵和不少移动工事。也就是说,你们不仅没有守好你们的那一段防线,而且,为了赏金,你们又驱赶着它们向这边溃逃,一路在后面捡跑得慢地,找机会射杀,对么?”场面霎时间诡异地安静了下来。一个清脆地童音响起,是淘气包比利马科伦。他眼下正是“讨狗嫌”的年纪,不过这一回,他说出来地话,却令我们恨不得立刻好好亲他几口:“杜汉长官叔叔,没有告诉你们,我们家的农场在这边吗?”小胡子摇摇头:“不,他没……”说到这里他凛然一惊,当即改口:“呃,是的,当然……”后面却没了下文。几个人互相看看,支支吾吾说不下去了。如果说没有,固然把责任从自己身上推到了杜汉身上。可是,杜汉做治安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身为镇守地方安全的、富有经验的军人,依我看来,他实在不可能犯下这种错误。回去一对证,就会露出真相。到时候,相信杜汉不会放过污蔑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