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泡在温热的浴桶中,慧安才觉着舒服了些,那股一直都徘徊不去的血腥味仿似一下子消减了很多。她闭着眼睛,任由承影给她擦拭头发,眼前却总闪现方才挥舞着九节鞭的场景。一直没有功夫回想,此刻想来慧安才觉阵阵恶心,对那些伤在她鞭下的百姓更是充满了歉疚。再想到那个东姜的死士,她的身体便禁不住颤抖了起来,越颤越厉害,倒是把承影二人吓得团团转,忙唤了方嬷嬷过来。慧安却将她们尽数打发了出去,将头扎进水中恸哭了起来。这还是她沈慧安送上门来让我欺慧安闻言心一跳,再看榕梨院外已有人影探头探脑的往里看,登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暗道这杜美珂可真是一会儿都不消停,什么事儿都要拿出来折腾。怕是她这话已经嚷嚷了一路,恨不能满府的下人都知道她沈慧安危急时刻不顾着自家姐们,反倒去护个外人。待明儿这起子爱说嘴的奴才们四下里一传,说不定不几日外面就会传闻她沈慧安有心置庶妹与死地,却攀附文府,讨好世家望族之类的话。慧安冷冷一笑,盯着杜美珂直想将她的心抛出来看看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这么不知好歹!今儿分明就是她救了孙心慈,如今倒还惹地一身腥。早知道她当时就不该怕耽搁逃命的时间,先一脚踹了孙心慈,破着被东姜人砍被人非议也要借东姜人的手弄死孙心慈!“大姑娘,都怨我说话不清楚,老爷可能误会了什么,咱们坐下来好好谈,我会给老爷解释清楚的。”杜美珂说着,一脸歉意地看着慧安。方嬷嬷闻言双唇一抿,凑近慧安轻声道:“姑娘,不能进屋。”慧安闻言心思一转,便知方嬷嬷的意思了。坐下来慢慢谈?进了屋关上门谁还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只看见她珂姨娘诚惶诚恐地进了榕梨院,只记得她珂姨娘满园子喊的那些话了!她沈慧安还能落了什么好。慧安瞥了眼杜美珂,便只盯向孙熙祥,道:“看来爹爹是真的对安娘有什么误会,爹爹且莫生气,不如这样,咱们在这里好好掰扯掰扯今儿的事儿。若是安娘果真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安娘愿意当面给二妹妹陪个不是。乳娘,去把院子外面的人都叫进来,也好让她们都来做个见证。”杜美珂闻言暗道糟糕,没想到慧安竟然如此警觉,今儿怕是白来了!她忙上前一步,拉了拉孙熙祥的衣袖,悄声道:“老爷,您真的是误会了,大姑娘今儿也受了累,该让她好好休息,我们这就回秋兰院吧?”慧安闻言,却是笑了,真不知道这杜美珂怎么想的,今日的事便是她不是有心要救孙心慈,但到底那坏丫头是靠她沈慧安才能活着的。可她们非但不感谢,反倒拿这事儿说道了起来,不占理的事拿出来捣腾,杜美珂母女今儿脑子被门板挤了吗?既然送上门来了,她那里有放过的道理!慧安那里知道,这会子杜美珂心里已经呕地要死了。她自然知道这事要闹腾起来自己不占理,可看到女儿肿的高高的嘴唇,和她被掐得稀烂的上颚,还有她腰间的那一大块一大块淤着血的紫青,还有她哭着喊着说两颗门牙是不是要掉了的那惊恐的样子,杜美珂就怎么也压制不住怒火!她虽做了外室,但这么些年在浮云巷也从不愁吃穿,府里丫头奴才不能说多如牛毛,但也完全够使。孙熙祥几乎将所有家当都安置在了浮云巷,这些年更是不停地从凤阳侯府挪用银票、物事。十多年她过的比那些当家太太更舒坦,不用晨昏定省,不用服侍主母,而孙心慈更过的是娇贵大小姐的日子,她们何曾受过这样的苦?!看到自家闺女竟受了那么重的伤,被慧安弄的躺的床上直哼哼,泪珠子哗啦啦地向下流,她的心里怎么可能会不激动不心疼。故而孙熙祥到秋兰院的时候她便有心挑拨了几句,可没想到孙熙祥一听便怒气冲冲地找慧安兴师问罪来了。要说他对孙心慈倒是一等一的好,一直都宠爱有佳,和他那三个女儿比起来倒属难得,到底是她生的闺女,杜美珂想到这里,前几日对孙熙祥的不满和怨气倒是消散了一些。又想着孙熙祥来斥责慧安倒也未必便占不了便宜,被父亲怒气冲冲地找上门,府里的人总会好奇出了什么事吧,她再煽风点火一番,事后再放点风出去,将不顾庶妹生死的恶名按在沈慧安身上并不难。所以她才未曾拦下孙熙祥,反倒一路嚷嚷着从秋兰院走了大半个凤阳侯府来了这榕梨院,可此时她一听慧安要让方嬷嬷把门外探看的下人都请进来,还要在这院子里将事情掰扯清楚,便觉得有些不妙了。“冬儿,去,给老爷搬把椅子来。”杜美珂见事情无法逆转,便只能乖乖地站在了孙熙祥身后。片刻众人在院中落座,承影领着三等丫头偃月奉了茶,慧安才上前屈了屈膝,道:“父亲有什么话但请问吧。”孙熙祥这才抿了口茶,蹙眉道:“听说今儿那些东姜人作乱时,你只记得护着文府小姐,却没有顾着你二妹妹,可是这样?”慧安闻言面色当即便激动了起来,大喊道:“这话从何说起,这是哪个恶毒的在父亲面前起这等幺蛾子,不光要坏我名声,还想着离间我们姐妹感情,委实可恶!父亲,今儿那裳音楼前可是我护着二妹跑到关将军那里,这才得了救的。当时众目睽睽,看到女儿护着小慈的人可是不少,黑的说不成白的,父亲要是不信,自可去问问东征军的程童小将军,他是弓弩营的副将,今儿就是他护着我们逃脱的。他可是东征军的英雄,总不会欺骗父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