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羡鱼目光在他身后一顿,便又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摩挲着下颌轻笑了一句:“看来二哥是当真急了,这就已经等不得了……”“唉,你是不知道——哪里是我等不得?分明就是你嫂子她太着急,一个劲儿地紧着催我。我有什么办法?也只好多上上心,多想上些法子,连那些个不知管用不管用的求子送子符都请了不少……”太子并未察觉到他的动作,只是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又像模像样地重重叹了口气,仿佛当真被自家太子妃催得头昏脑涨一般。只是话才说到一半,他便隐隐觉得身后仿佛莫名生出几分凉意来,便不由冒出了个不祥的预感。战战兢兢地转过了身,就见到太子妃正由个侍女搀扶着立在外头,正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望着他。“我听到有人说——居然是我着急?”太子妃被侍女扶着手臂,不紧不慢地向前走了两步,微笑着和善地打量着自家面带讪意的夫君:“殿下,三弟跟弟妹都在这里,咱们做长辈的按理是不该口说无凭信口雌黄,给他们做出个不好的榜样来的。您说是不是?”“是,夫人说得对。”太子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又转向自家三弟,从善如流地改口道:“其实我方才是说笑的。我确实急得不成,反而是你们嫂子颇有大将之风,从不曾有所动摇……”“看到二哥改口改得这样熟练,我大概就不担心我将来那个小侄儿的处境了。”穆羡鱼不由失笑,煞有介事地补了一句,又领着墨止上前朝太子妃俯身行了一礼,带了几分好奇地道:“嫂子,您怎么也来了——莫非我们确实拖得太久了,连您都被父皇跟母后派过来催场子了吗?”“我不是来催场子的,是母后说要把今天这场宴席当作喜酒来喝,叫我来打扮打扮我们的小驸马爷的。”太子妃含笑应了一句,便朝着一旁的墨止招了招手,眼里也带了几分促狭的清浅笑意:“墨止,马上就要娶你们家小哥哥了——心里高不高兴?”作者有话要说:小龙:亲亲好玩!自己亲亲!o(▽)q(一口叼住尾巴拜堂了“二嫂,您就不要逗墨止了——五行相生相克都是定好的。万一将来墨止真把这话记住了,回头我们两个水木逆冲,说不准是要出大岔子的。”没想到居然到了这个份上自己还是要嫁的那一个,穆羡鱼忍不住低声抱怨了一句,望着听话地站在自己身旁的墨止,才终于略略松了口气——幸好自家的小白花还算听话,没有被这一个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长辈给带偏了去。不然的话,辛辛苦苦养大了的花只怕就当真拿自己当花盆了,那滋味一定十分的一言难尽。虽说心中多少有些不放心,但毕竟长嫂如母母命难违,穆羡鱼也只好把手中的簪子交给了墨止。眼睁睁看着二嫂领了自家的小白花施施然而去,眼中就愈发多了几分忧色。望着穆羡鱼心神不宁的担忧神色,太子便不由轻笑,无奈地拍了拍这个弟弟的肩:“要说你就是关心则乱——往日的机灵劲儿都哪儿去了?若当真他是驸马,如何轮得到你嫂子来招待?还不是要给新娘子好好打扮打扮,教教规矩才能抬进家门的……”“我们又不会留在宫中,墨止就用不着学规矩了。”听了自家二哥的话,穆羡鱼才松了口气,却又在听到那一句“学规矩”之后忍不住皱了眉,微沉了声音道:“他就像现在这样就很好,用不着刻意去学人族的那些繁琐礼仪。我们就算在一起了,我也不会拿那些无用的繁文缛节来约束他的。”“你看你,想到哪儿去了——你就看看你二哥跟父皇过的是什么日子,难道还能不明白,这究竟是给谁立规矩吗?”太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拍了拍这个太过天真的弟弟的肩,心酸不已地轻叹了口气:“不是二哥骗你——以我的经验来推断,你二嫂把你们家墨止拉走,那一定不是教墨止怎么守规矩,而是教墨止怎么让你守规矩去的……”“我——”穆羡鱼愕然地睁大了眼睛,望着自家二哥沉痛的神色,怔忡了片刻才又信服地点了点头,心有余悸地低声道:“有道理,二哥提醒一直都在用生命来提醒我这个道理,我应该早就有所预料的……”“臭小子,就不能从你嘴里听见句好话。”太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却又忽然将这个弟弟一把拉进了怀里,用力地收紧了手臂:“记得回来——听见没有?我知道外头要比京里好玩的多,可你也要时常回来看看。你若是敢十年八年都不回来,小心我回头当真动手揍你……”“我也不是不愿意回来,只是二哥——你知道吗,听白虎前辈说,我的心神得先离体一次,被他用金系力量改造之后,再重新夺舍回来……”穆羡鱼解释了一通,却又实在觉得难以说清,索性径直道:“总之最后的结果,大抵就是我的容貌在这六十年来都不会再有所变化,所以就算你变成个老头子的时候,我也大概还得是这个模样……”“居然还有这种事?”太子不由微愕,诧异地追问了一句,面色便忽然微变,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三弟,二哥先求你件事——你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你嫂子,不然我怕她一时冲动,也会步你的后尘的……”“什么叫步我的后尘——就不能用点儿好听的词吗?”穆羡鱼头痛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望着神色郑重的自家二哥,便忍不住失笑道:“不是我说你——二哥,你都已经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会怕我嫂子怕到这个地步。二嫂她明明就是个讲道理的性子,只要你没犯下什么错处,二嫂难道还会不听你的话么?”“像你这种不曾跟在母后身边,连找个媳妇都这么别出心裁的,又怎么会了解女子的性情?”太子痛心疾首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要说她们平日里也就罢了,多少还是能讲得通道理的。但只要你一叫她们听见了能长生不老容颜永驻的法子,她们可就未必能好好的讲道理了……”看到自家三弟因为成长经历不够丰富而存在的严重认知缺憾,太子的责任心却也油然而生,一把拉住了这个弟弟,絮絮叨叨地给他讲起了女子们的可敬可畏之处。穆羡鱼听得忍不住直走神,等到二哥差不多把平日里积攒的苦水都到了一通,才又同情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二哥,你讲的很有道理——但是我要娶回家的媳妇又不是女子,你跟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事实证明,贪图一时嘴上的痛快,是很可能逃不开皮肉之灾的。一瘸一拐老老实实被自家二哥领到了大堂里的穆羡鱼,无疑就用亲身的经历来验证了这一点。“这是怎么了——又嘴欠了?”虽然只共处了短短一个晚上,但皇上显然已经摸透了他的本性,不紧不慢地轻敲着桌面,微挑了眉望向了这个不挨揍都是别人善心大发的儿子,语气中便带了几分悠闲的促狭。“父皇——您不能这么说,儿臣心里会很难过的……”穆羡鱼一时无话,无奈地轻叹了口气,揉着屁股走过去行了个礼,才讶异地看向面前空荡荡的席间:“又是二哥又是二嫂的来催,还说是一家人要一起吃饭——我还以为得有多少人来了呢,结果就只有父皇您一个出席吗?”“你母后说嫌我烦,嘴里说不出几句好话,就去帮你二嫂的忙了。”皇上面色不由微僵,沉默半晌才低声应了一句。穆羡鱼忍不住轻咳出声,忽然百感交集地往前凑了凑:“父皇,我忽然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说,儿臣和父皇有些相像了……”“你和朕哪里相像了?少来这一套,朕才没有你这么欠揍——你看你母后,什么时候打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