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点点头,用手撑着窗台,往上一跃。从小她就是调皮捣蛋惯了,爬墙头掏鸟蛋的事情干了不少,这种窗台当然是不在话下。程风行在外面用手护着江夏的脸,江夏一点点往外蹭着,可是窗户上的洞太小,她的衣服太臃肿,爬到一半,外套上的拉链扣住了木框上突起的地方,忽然发出了“啪”的一声脆响,两个人一凛,程风行当机立断,掐着脖子学了几声猫叫,低声催促说:“快,那伙人可能会过来。”江夏用力地往前一使劲,整个人终于爬出了窗户,可是,左腿一阵剧痛,想来是被木框上的突起划破了。门外传来了那两个人的说话声:“那个娇滴滴的女人怎么可能会跑,小六你太小心了,是野猫吧。”“叫你去看看就去,费什么话。”“老子睡得正香呢,做梦做到拿着一叠叠的钞票回家砸俺那婆娘呢,让她再狗眼看人低。你这家伙——”语声戛然而止,没一会儿,那人惊惶地喊了起来:“小六,快来看,那女人怎么不见了?”程风行拉着江夏,发足狂奔,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身后传来那群匪徒的呼喝声,“快,往那里跑了!快追!”“抄上家伙,谁,谁不要命了!”……四周树影瞳瞳,寂静无声,江夏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响,仿佛就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她只觉得喉咙发甜,头痛欲裂,左腿受伤的地方湿漉漉的,想来是流了很多的血,所有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再也跑不动了。程风行焦急地催促:“快,跑出这条路,前面有我的车停着。”江夏摇摇头,听着后面的喊声渐渐近了,有点绝望地说:“你跑吧,别让他们追上了,他们有三个,你打不过他们。”程风行又拖着她跑了几步,心里实在没有把握在护着江夏的同时和三个手里有家伙的亡命之徒搏斗,看了看四周,右边是树林,树林延绵向上,深处是一座山,他立刻往右一拐,走了进山的一条小径。小径崎岖,全是山里人用脚踩出来的泥巴路,程风行把江夏背在背上,继续往里跑,没一会儿,树林里幽深的参天大树就把他们的人影给遮掩住了,他往后看看,身后暂时看不到那伙人的身影,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幸好这几天的天气很好,泥土很坚实,没有办法看到他们走过的脚印。背上的江夏一声闷哼,程风行一惊,问:“小夏,你怎么了?”江夏轻轻地“嘶”了一声,断断续续地说:“我,我的头很痛。”程风行不敢停下来,低声说:“小夏,你再坚持一会儿,我再往里走一点,等我们安全了再放你下来。我已经给你哥哥打过电话了,我们再坚持一会儿,他们就会来了。”江夏胡乱点了点头,脑袋的疼痛让她的意识渐渐有点模糊起来,她觉得眼前的景象和另一个景象叠加起来,眼前仿佛有一个男孩子,在使劲地晃动她的身体,在大声地呼叫着“快跑!”渐渐地,她闭上眼,仿佛看到了一个面目狰狞的叔叔,举着一根粗大的针管,恶狠狠地往她身上戳了过来;她啜泣着,想大声呼救,可是恐惧让她的喉咙发不出声音来。程风行终于觉得不对劲了,他急忙找了一块山壁,轻轻地把她放在地上,一看,顿时脸吓得惨白:江夏的左裤腿被血迹打湿了好大一块,双眼紧闭,脸色有点发青。他赶紧卷起裤脚,江夏的脚被他弄得抽痛了一下,露出了长长的一道伤口,还好,只是肉深深地划开了一道,没有伤及筋骨。他扯开自己的衣服,小心的把伤口包扎了起来。“小夏,你怎么了?”程风行见江夏还是闭着眼睛,担忧地叫了她一声,伸手轻轻地按揉她的太阳穴,希望能减轻一下她的痛楚。迷迷糊糊中,江夏绷紧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那双温暖的大手仿佛有着神奇的力量,脑海里可怕的叔叔不见了,那个男孩子的身影渐渐清晰了起来,瘦瘦的,小小的,抿紧着他的嘴唇,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一颗糖紧紧地握在他的手心,直直地被他递到她的手边……江夏忽地睁开了双眼,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程风行,良久,眼中的焦距渐渐集中,她伸出手,抚了抚眼前焦灼的脸,忽然露出了一个微笑:“喂,是你吧?”“什么?”程风行有点不明白。“以前小时候,我被绑架,是不是你救了我?”江夏握紧了他的手,将他的手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他的手心温热,让人心生暖意。程风行沉默了片刻,说:“我以为你忘记了。”江夏困惑地想了想:“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就在刚才,我头痛得厉害,忽然就想起来了。”“现在好点了吗?”程风行有点担忧。江夏点了点头,小声地问:“你恨不恨我?你救了我,小时候我还对你那么坏,老是欺负你。”程风行摇摇头。“那你怎么不告诉我,说不定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江夏心里有点遗憾,要是她早知道,说不定就会对他很好很好,说不定他们两个之间就会是另一种局面了。夜风吹过,树叶簌簌作响,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程风行看了看她仍然有点发青的嘴唇,犹豫了一下,将她抱进怀里:“这样就不冷了。”江夏往他怀里缩了缩,看了看四周,轻轻地说:“还记得这座山吗?我们以前在这里迷过路,没想到现在又跑进这座山里来了。”程风行点点头。“你说那帮人会不会找到我们?”江夏轻笑着问,意识有点模糊,但是心里却不再害怕。“不会。就算找到了,我也不会让你有事。”程风行沉声说。“那我们会不会又迷路了?”江夏又问,“会不会我们就在这里出不去了,做野人了?”“不会。就算出不去了,我也愿意一直陪着你。”江夏晃晃头,努力想要把脑子晃得清醒一点:“那怎么行,阿姨要伤心的。”程风行觉得有点不对劲,俯身看了看她,立刻掐了掐她的人中:“小夏,别睡觉,快醒过来!”江夏激灵一下,顿时又清醒了几分。“喂,我该叫你什么?我好像一直都没有叫过你的名字。”“你叫我什么我都爱听。”程风行心慌意乱,拿出手机看了看,上面没有一格信号,想来在这深山里面还是没有公司愿意来建设基站,覆盖信号。“那我叫你三娃好不好?你会不会在心里骂我?”“不会。”“程三娃!”程风行应了一声。“三娃!三娃!”江夏调皮地叫了好几声,叫到最后一声,忽然咳嗽了起来。程风行胡乱地答应着,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她的体温烫得吓人。江夏的声音又轻了起来:“你为什么老是不说话?”“小时候我说的话太难听了,后来就不爱说话了。如果你喜欢听,以后我天天对着你说话,好不好?”“其实你说话的声音很好听,比那些歌星都好听。”江夏闭了闭眼睛,又努力睁开,“我很喜欢听。”程风行拍了拍她的脸,又紧紧地抱住她:“小夏,小夏,你千万别睡着,我说话给你听,你喜欢听就好。”“嗯。”江夏又看了看他的脸,又笑了笑,说:“其实我还喜欢看你笑,你笑起来比那些明星都好看。”程风行挤出一个笑容:“好,以后我每天对你笑。”江夏摇摇头,笑着说:“喂,你笑得太难看啦,没有我笑得好看。”“小夏是天底下最漂亮的。”程风行觉得怀里的身子愈来愈烫,看看天色,远处已经微露晨曦,想背着她走出这个林子,又怕那伙人还没有死心,还在四处搜索他们;想留在这里等江春救援,又怕江夏从此昏睡过去……他把自己冰冷的脸贴在江夏的脸上,试图给她降温,不知不觉中,他心中的恐惧就像冬日的潜流破冰而出:“小夏,你再坚持一会儿,江大哥一定很快就到了,你再坚持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