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大郎最近得了保定府中最有名望的先生夸奖,说大郎明年有望中举,将来说不定也能与贵府八爷一般金榜题名中状元也说不定呢。”王家大婶笑吟吟的说话,目光却总是忍不住往李绣和李莞这边瞥,说完之后,还指着李莞问道:“这位便是府上八爷的千金吧。哎哟,生的可真不错。”李莞被点名夸奖,按照礼数站起来给那大婶子行礼道谢,李绣在那儿扯了扯她的衣袖,李莞便坐了下来,可那大婶的目光却始终围绕在李莞身上打转,最后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你多大了?可许人家了?”李莞指着自己,都不怎么确定这位大婶问的是自己,往一旁李绣看去,李绣也很无语,罗氏从旁替李莞答道:“菀姐儿年纪小,八叔和老夫人想把她多留几年在身边,暂时没订人家。”一般情况下都是这么说的,姑娘家精贵,稍微有点家底的人家都把多留姑娘在家几年作为光荣的事情,不是说一定要等到姑娘年纪大了才找人家,只是为了告诉别人家,自家姑娘不急着嫁,可以慢慢挑合意的。只不过,这些客套话有些人好像听不懂似的,也许是听懂了故意装作不懂,反正他王家大婶居然又来了一句:“那敢情好呀,我们二郎与菀姑娘年岁相当,若是两家姐妹一同……”幸好,王家大婶嘴巴没有把门儿的,王家二婶还有,在她没把那些话说出口之前就拦住了她,王家大婶还不懂她什么意思,王家夫人一声咳嗽总算有点作用。罗氏的脸色有些不好,心道这王家人也太无礼了,这种话都能当着姑娘们的面儿直接说出来,实在是一件没有教养的事情,想着绣姐儿嫁过去之后,便要与这些人相处,罗氏多少有点担心。虽然王家大婶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大家都懂,场面一时间变得尴尬。“瞧这姐姐不会说话,李家夫人别介意。”罗氏随和一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幸好刚才李光只是来这里打了个招呼便回书院里去了,若是这些话给他听见,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来呢。“是啊是啊。我这个人说话直,有什么说什么,千万别往心里去,咱们今儿是来谈绣姐儿和大郎之事的。”李莞和李绣对看一眼,李莞的目光像是在问李绣,你和王家大郎的事儿日子不都定了,怎的还要谈什么?李绣也不知道,暗自对李莞摇了摇头。罗氏放下茶杯,也有些不明白王家的意思:“不知还要谈些什么?”王家夫人转过半身去,借着喝茶的动作,避开了罗氏的问题,给身旁的王家大婶递去一眼,王家大婶会意,对罗氏笑道:“哦,就是一些细节上的问题。你看去年两个孩子定亲的时候,咱们两家稍稍拟定过一些彩礼和嫁妆之类的事情,但当时也没说清楚不是,眼看就要到婚期了,所以趁着这回来京城,就想着把这些琐事一并聊完。”李绣蹙眉问道:“上回不都聊过了,还要聊什么?”“小孩子家插什么话,你和菀姐儿回房间去吧。”李绣和李莞出来见人,也是看在都是王家女眷的份上,以为只是聊聊家常,没想到她们还有别的话说,罗氏怕孩子们在场乱说话,不好收场,便打发她们回去。李绣还要说什么,被李莞拉住,两人携手走出花厅,李绣一步三回头,显然走的不情愿,李莞拉着她出门后,对门外的婆子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李莞驾轻就熟,拉着李绣蹲在花厅外头偷听起来。花厅里罗氏开口说道:“这些彩礼和嫁妆的事情,上回也说的差不多了,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没有谈到?”罗氏的涵养还算可以,明知道王家此行目的不纯,却依然能摆出笑脸相迎。王家大婶很明显就是王家夫人带过来的说客,有些她不好亲自开口的话,全都可以交给王家大婶说,这样若是说成了皆大欢喜,说不成她也能站出来打圆场,是进可攻,退可守的法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去年与贵府定亲的时候,家里长辈其实是不太愿意的,我家大郎是个很好的读书胚子,将来说不得就能像府上八爷那样金榜题名,给他娘和绣姐儿挣个诰命夫人回家去。当时咱们谈的绣姐儿的嫁妆,是十八抬,陪嫁银两是八百两,哎哟,也就是前几天的事儿,大郎隔房的一个表哥娶妻,那妻族陪嫁了三千两白银,八百两黄金呢。咱们想着,李家这边也不能差距太大了。当然了,你们李家的嫁妆加一些,我们王家的彩礼也会适当加一些的。”罗氏端着杯子的手似乎都有些发抖,算是当面见识到一个人无耻的程度。居然还有这光明正大上门要加嫁妆的。李绣在外偷听的气恼不已,起身要进去找王家人理论,被李莞赶忙拉住,让她稍安勿躁,再听听。“原是这个事儿。那不知王家的彩礼会加多少呢。这些事情原不该咱们私下里这么当面锣对面鼓的谈,得请了媒人一同在场方成正理不是?”罗氏语调还算平缓,但从她说的话里不难听出已然有些动怒。在这件事上,王家确实做得有些过分,毕竟当时彩礼和嫁妆的事情,是媒人作证之下,两家当面敲定的事情,他们居然丝毫不尊重,上到门上要钱来了,吃相未免太难看。“嗨,咱们两家才是一家人,媒人肯定也要请,但咱们若是达成了共识,媒人那边也不会有什么意见的。”王家大婶不愧她一句‘性子直’,真的是什么话都敢说出口。罗氏不置可否,将目光落到一旁的光顾着喝茶,一声不吭的王家夫人身上,说到底这位才是王家的主母,绣姐儿今后的婆母,总得要她一句准话才成啊。“王夫人,这事儿你怎么看?若是王家觉得我们李家的嫁妆数额太少,那您跟我说一声,我回头跟我家老爷,老太爷,老夫人,还有媒人他们说一说,再给府上加点也无不可。”罗氏说的很客气,给足了王家颜面。王夫人似乎有些羞愧,低着头良久都没开口,还是一旁王家大婶稍稍拍了拍她,王夫人才反应过来,勉强说道:“哦,这些事情其实我事先也不知道,一直都是大嫂在替我管着。好些事情,我竟都不知。”王夫人转头问王家大婶:“你说那个娶妻的是哪个?”“不就是云哥儿。你也是贵人多忘事。”王家大婶跟王夫人唱了个双簧。王夫人不敢去看罗氏的眼睛,硬着头皮说道:“哦,是了。我确实忘了。李夫人有所不知,云哥儿是我家大郎的表哥,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做什么事情都要比较一番,那云哥儿娶的是保定知府家的千金,那出手确实很大方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尽管王夫人也觉得不太好意思,但却铁了心要让李家加点嫁妆了。罗氏觉得自己今天真是长了见识。心中愤慨,却不能由她主动因为这种琐事而发生矛盾,思考一番后,对王夫人说道:“王家的意思我听明白了。但是你们也知道,我是二房的,上头还有老夫人和老太爷在,我虽然是绣姐儿的母亲,但她的婚事,也不全由我做主,要不然这样吧,我将王家的意思回一回老夫人,等老夫人有了决定,我再派人去通知贵府如何?正好也能让两家媒人再见一次面。”王家大婶连连摆手:“算了算了,哪有那么麻烦。自己孩子的亲事,你直接做主不就得了。也不要你们加到那么多银两,就是意思意思吧。何必劳烦贵府老夫人操心呢。”罗氏在这方面可没糊涂,被人家三两句迷魂汤就灌晕了,坚持己见:“还是通传一声的好,毕竟是两个孩子一辈子的大事。”李绣在花厅外听的只想冲进去指着那些个王家人骂一句不要脸,愣是被李莞洞察先机给拉出了院子,两人在花园里并肩走,李绣心情郁闷,摘了两根草在手里搅,气的两颊发红,忽的跺脚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