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元想起什么,瞬间蔫了,&ldo;三娘不肯见我。&rdo;他白皙颈上系着的红瑕白玉这些日子,始终十分黯淡。翠元盯着白玉许久,嘴一撇,眼圈开始发红,眼瞅着金豆子要掉了,奚山君喝住他道:&ldo;闭嘴,不许哭!有在这儿缠着我哭闹的工夫,还不如去求扶苏。&rdo;翠元对于&ldo;扶苏&rdo;二字十分敏感,狐疑道:&ldo;我们夫妻之事,与一个人又有什么相干?他带着孽债来到我们家中,不知何时便闯下大祸,虽与山君有婚约,却不过是乔公心中不满,一腔怨气撒向了大昭皇室罢了。山君一向聪明,我们皆知你那便宜夫君作古多年,你好不容易逍遥了,何必蹚这等浑水。&rdo;奚山君阴恻恻地瞧了翠元许久,直到他打了个哆嗦,才搁下笔道:&ldo;你既知道我生平事迹,又清楚我脾气品性,便知我最不耐烦瞧见旁人哭。怎么,还不肯滚吗?&rdo;扶苏许久没有换衣服了。他有些洁癖,此时却不得不忍耐。那一日他梦中不知发生了什么,再醒来之时,额上的红印淡了,头也不痛了。石头房子中冰冷冷的,推开石头门,门外层层青糙之上,是一套新做的衣衫,与他素日所穿,布料针法皆如出一辙。他有些诧异,但是依旧带着新衣去了溪水之畔,却被眼前的情景震住了。河畔挤得密密麻麻的,满眼望去,皆是绿莹莹。扶苏走近,也望着水面,溪水十分清澈,倒映出清晰的人影,除此之外,便没有别的异动了。许久,那些绿衣少年依旧一动不动地望着水面。&ldo;咦,今日为何无风?&rdo;其中一个如是问道。&ldo;我不喜欢风。&rdo;另一个这样道。&ldo;有风好。临风而立时,水中的我最英俊。&rdo;&ldo;无风好。四野平静时,才能显出我文秀内敛之美。&rdo;&ldo;其实,不管什么时候看怎么看,我都这样好看。&rdo;又一个对着溪水,笑出了白晃晃的牙,&ldo;美人是这样的,不得不感叹造物不公。&rdo;&ldo;我最近十分烦恼。&rdo;一个刚化了人的翠衣少年叹道。&ldo;为何?&rdo;众猴儿齐声问道。&ldo;我生得这样倾国倾城,以后我拾的媳妇太过自卑,羞愤而死可怎生是好?&rdo;少年郎哈哈大笑,狡黠而得意,转眼,却与扶苏四目相对,后退了几步,捂住眼道,&ldo;晃瞎猴眼。&rdo;众人见扶苏来了,行了行礼,便开始长吁短叹起来,不多时,悻悻然,作鸟兽散。扶苏对着水面,瞧着水中人那张冰冷冷如臭石头一般的脸,许久,忍不住了,露出细白的牙齿,青色柔顺的眉毛意外地舒缓开。不远处的树后,隐藏的一袭黄衫正在牙齿打战,抖抖抖。&ldo;何人藏在树后?&rdo;扶苏敛了笑意。那袭黄衫继续抖,抖抖抖。扶苏朝那树后缓步,还未到,便见黄衫隐藏的地方冒出一阵白烟,烟散了,人却不见了。地上糙丛中,好一摊水。这一日,扶苏坐在橘树下读书,二五见他疲惫,便化成石头,供他放书吃茶。夏日风暖,不一会儿,有了倦意,他便倚着翠石合上了目。有人蹑手蹑脚地到了他身旁,扶苏掀开半帘目,瞧了一眼,又合上,不动如山。那人摸了摸扶苏的衣袖,比了比袖长,似乎在看合不合身,许久,才满意了,正要离去,却被扶苏攥住手腕,他缓缓睁开眼,问道:&ldo;你是何人?&rdo;眼前是一个黄衣女郎。那身衣裳十分明亮,却不知是什么布料,握起来十分冰凉,好似暖阳入了冷水,刺得人眼痛,凉得人心惊。那样的黄便直直地映入扶苏的眼中,未给他丝毫缓解之力。他错开了目,带着寒气淡声道:&ldo;不要让孤再问第二遍。&rdo;女郎扑簌簌地掉泪,地上又是一摊水。她跪倒在地,磕头道:&ldo;臣有罪,万死难辞,无颜见君!&rdo;扶苏一怔,松开手,又道:&ldo;你抬起头来。&rdo;女郎抬起头的那个瞬间,扶苏觉得所有的血液都在奔腾涌动,几乎冲破了皮ròu,可是,瞧见那张脸,那管血又被冻住了。他审视她道:&ldo;你是何人,又有何罪?&rdo;黄衣裳的女郎,原本生了一张玉白温柔的脸,可惜,半张脸上,却蔓爬过一朵红花,直直延伸到发际。她自惭自己容颜,又垂下头道:&ldo;臣有罪,辜负了主公。&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