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一愣,又把干粮递过来。&ldo;不要。&rdo;阡陌用楚语道。&ldo;吃。&rdo;芒笑笑,把干粮一把塞到阡陌手里,转身走了开去。阡陌想追,无奈监工又在催促,人群变得再度拥挤,只望得芒乱蓬蓬的后脑勺消失在黑鸦鸦的人群里面。太阳火辣辣得炙烤大地,又是一日繁重的劳动。阡陌今天的活,仍然是去山坡上割茅糙,割糙用的镰刀,是蚌壳做的。虽然原始,边缘却磨得十分锐利。护手的布条已经磨得看不出质地,阡陌慢慢割着,心里仍想着刚才的马车。虽然早已经知道,但如今看到了更加活生生的证据,心情又不一样。不知是不是心绪起伏的原因,她觉得有些热,停手歇一歇,望向四周。山坡下,那道河水弯弯,绕过一片浅滩。茅糙一直长到了河边,连着一大片芦苇。幸运的话,也许可以藏进去不被发现。心里一个声音道。你根本不属于这里。阡陌的心扑扑跳着,朝旁边看去,阿姆和别的妇女们干活很认真,旁边已经躺倒了一大堆茅糙。她再抬头望望天空,十点多的样子。按往日的规矩,太阳走到头顶,监工就会让她们回到矿区,去为奴隶们做饭和别的杂事……不远处有人送水来,一片影子挡在了阡陌的面前,抬头,见是芒。他手里拿着一个盛满水的陶碗,冲她笑笑,递过来。大家都趁着喝水歇息,阡陌也把蚌镰放下,向芒道一声谢,接过水碗。她坐在糙地上,小口小口地喝着,水是山岩里接出来的,很清甜。待得喝完,阡陌却发现芒一直盯着她看。阡陌愣了愣,下意识地去摸脸,忽然想起她的脸本来就是脏的,忙停了手。芒笑了笑,忽然问,&ldo;陌,你从何而来?&rdo;&ldo;舒。&rdo;阡陌说。芒却摇头:&ldo;不,你不会说舒语,却会楚语。&rdo;这当然是个显而易见的问题,阡陌哂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ldo;你还会写字。&rdo;芒用树枝在地上写划,看着她,&ldo;你是贵族?&rdo;阡陌一讶,随即苦笑。她想说,你见过我这样惨的贵族吗?可话说多些,她的词汇量就不够了,只能摇头,道,&ldo;不是。&rdo;说罢,她反问,&ldo;你也会写字,你是贵族么?&rdo;芒笑笑,注视着她,还想说什么,忽然,一阵嘈杂声传来。望去,却见一个女人倒在地上,浑身抽搐。旁边的人连忙去扶她,又是拍脸又是掐人中,可女人停止不住,未几,不省人事。芒连忙跑过去,查看之后,叫人把她送回去。旁边的人议论纷纷,阡陌站在一旁,看那女人抱着身体在发抖,好像冷得很。她看着众人把女人抬回去,心里想着的却是另一件事。矿场里的居住条件不好,劳动又繁重,前两天下了一场雨之后,不少人生了病。阡陌起初以为这只是普通的感冒,可看着看着,觉得不太对。他们的病来得很急,忽冷忽热,又是头痛,又是盗汗。而且这病似乎有传染性,一个棚子有病人,没多久,周围就会出现相似的病人。&ldo;是瘴病。&rdo;芒低声道。瘴病,阡陌是知道的。楚国地气潮湿,史书上提到说的瘴毒,曾经让南下伐楚的秦国军队损失惨重。在现代,许多人认为这个瘴病,其实就是疟疾。它会通过蚊虫传染,在医学不发达的时代,因为疟疾而造成的大规模死亡不胜枚举。病倒的这个女人,就住在她的糙棚附近。若真是疟疾,难保不久之后就会传染到自己。这里没有医院,没有药品,万一自己也染了病……阡陌不敢往下想,但是,她记起来另一件事。小时候,她跟着奶奶去做田野考察,住在一个村子里。当时,考察组里的一个人就得了疟疾。阡陌记得,那个地方太偏僻,一时没法送去医院,奶奶和考察小组的人按着老方子,到山上采药,那人服下之后,睡了一夜,就好了。那个药方,阡陌大约记得,其中有一味药十分关键,奶奶曾经把那的名字告诉阡陌,还带她识别过。叫什么来着……日子太久,阡陌使劲回忆着,怎么也想不起来。大夫伍举来到铜山的时候,恰逢有人向工尹禀报工地里再度爆发疫病的事。工尹听了,暼暼伍举,有些尴尬。他已经按照楚王的吩咐,让工隶们造屋居住,不料天不作美,屋子还没造好,天又下起了雨,疫病重新席卷而来。好巧不巧,伍举是楚王的近臣,这事又被他知晓了去。&ldo;如从前之法,将染疫者移走。&rdo;工尹尽量把话说得有力一些,&ldo;立刻去请大巫来,舞傩驱恶。&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