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姑姑看看明沅,照直说了:&ldo;太太吩咐咱们去把六姑娘的箱子拿了来,睐姨娘没叫咱们进屋子。&rdo;明潼却不似纪氏,她先是抬眼看看喜姑,眼梢微微挑起,跟着又垂下眼睑,声音淡淡的:&ldo;知道了。&rdo;身边几个丫头侍候着她换了衣裳,穿了家常半旧衫儿,拿了卷书挨在小几边的大迎枕上边,一屋子人都不敢再说话,明沅看了眼书封,繁体字一个也不识,到底还是小孩子身体,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撑不住想睡。那边书翻过一页,一手托了腮,眼睛都不曾扫过来:&ldo;小篆,抱了薄被子来,六姑娘累了。&rdo;明沅被脱了外头的袄子,散了头发,就隔了一张小几睡在明潼屋子里。一睡就睡到傍晚,等醒过来,只看见屋里已经上了灯,琉璃荷叶枝子的座灯,叶心当中cha着白蜡,照得一室光明,明潼却不在屋里,明沅坐起来,采苓见她醒了逗她两句,拿小被子裹着抱了回去。喜姑姑正在归置东西,看见明沅进来,连声叹了好几口气,摸摸她睡得粉扑扑的小脸:&ldo;作孽,怎么就有那么一个娘。&rdo;&rso;明沅全不明白,却有婆子抬了东西进来,采薇指点她放下箱子出去,脸上还带着喜色:&ldo;姑姑,睐姨娘这回倒不拿乔了,姑娘屋里的东西都收罗了来。&rdo;说是都收罗了来,不过也就一只箱子。打开看了只有穿的鞋子衣裳,器物却是一件都无,喜姑姑皱皱眉毛,采薇看着也有些尴尬,声儿低低的:&ldo;姑娘屋里实没什么用得上的。&rdo;喜姑姑一挥手:&ldo;不急,太太那里定然预备下了,先把这些衣裳翻捡出来,我看着,可用的也少。&rdo;进了正院就是养在太太膝下了,明面上衣裳首饰都是一样的,可料子花纹却有讲究。喜姑姑不上夜,明沅中午睡足了,夜里睡不着觉,便宜爹来了上房,院子里点得火灯,半夜里又有人抬水进来。采薇采苓两个披衣起来吃一回茶,又抱了明沅起来喝水,问她要不要尿,披了衣裳躺下去时说了几句闲话:&ldo;程姨娘还是头生子,那么个宠法,还不是把自个儿作到了痷堂里,睐姨娘也是老人了,怎么还敢起这份心思。&rdo;&ldo;左不过是生了个哥儿便骨头轻起来,打量着太太好性,三姑娘又怎么会饶她。&rdo;采苓打了个哈欠,明沅听的分明,可她再想听,采薇却道:&ldo;再不能论道这些个,叫姑娘听去了可怎么好。&rdo;两个不开口,不一会子睡得熟了。明沅心里一百个问号,却没半点头绪,这一句半句拼不出事实来,只知道亲娘吃了大亏,还是八岁的小姑娘出的手,她想想那个小院,又想想自己难得被抱出去的那几次,回回都拿她当借口,把男人留在屋子里。明沅翻个身,冲着墙壁皱眉毛,她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也晓得自己身份尴尬,探春那么精明要强,因为那样的兄弟亲娘,还不是让人背地里笑话。可已经摊上了,又能怎么办。那边刚生了儿子难免翘尾巴,纪氏自己没有亲生子,看着也不是个软弱人,她那个张狂模样再不吃亏受教训,更不知道什么下场。☆、香苏鹌鹑明沅在正房的生活是从第二天正式开始的,自今天起她便算是正式养在太太身边了,她想了半夜也不明白纪氏干嘛要走这步棋,她是个女孩,既然是想抱就能抱来,又为什么不把儿子抱了来。才出生的奶娃娃,知道什么叫亲妈,看看澄哥儿,他也知道自己是姨娘生的,却浑没把这当一回事。想到澄哥儿,明沅隐隐明白过来,许是因为有了一个,不必再要另一个?可不论是哪一样,她都不明白纪氏的意图,借了女儿的口抱个庶女过来,想拿个在亲妈那里都不受宠的女儿当质子?她脑子里转了一个又一个念头,却没有答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等醒过来天已经大亮,只有一个采苓守了她,侍候她穿衣擦脸,拿马毛细刷子给她刷牙,明沅只要张了口,再含了花露吐出来就行。她擦了脸,采苓从小瓷盒里拿银勺子挑出一团油脂,在手上推开了给她抹脸,这东西也不知是拿什么做的,香得舒服,抬眼就看见屋子里堆满了东西,采苓抱了她指给她看:&ldo;姑娘快瞧,这些俱是原先三姑娘用的,好不好看。&rdo;西暖阁里大变模样,泥金描花糙蝴蝶的围屏摆在门口当作隔断,两边挂起了珠帘,一边垂一道绣幛,也是蝴蝶花样儿的,采苓也不管她懂不懂,指了那些蝶儿告诉她:&ldo;太太说了,姑娘屋子里很该活泼些,等会子连毡垫引枕靠手都是要换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