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承烈忽然拱手:“晏相,风少将军,易承烈忽然想起还有些事未办,就不继续叨扰了,告辞!”47织结意重送卿出阁今日早朝,朝堂中再次震动。‘梁墨’二皇子递交请表,求娶‘红云’恒昌公主。而大司马骠骑大将军寸步不让,同时请旨非恒昌公主不娶。两位曾经沙场的对手,两名声名远播的战将,因为一名女子再次站在了对立面,忘记了身为将军的地位,忘记了他国皇子的矜持,在殿堂之上针锋相对剑拔弩张。同时跪请皇上下旨,将当朝天子惊在龙椅上半晌无法做出决策,思量再三后留下一句他日再议后匆忙退朝。一时间,各种议论四起,整个朝堂中涌动着诡异的暗潮。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不过短短半日,就连身在深闺中的我,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哥。”我捧着盒子,唤着那个树下练功的人,“赠你的同心结,我编好了。”舒展的手臂撤回,长剑划出优美的弧度入鞘,人影站定在我的面前,接过盒中同心结:“我不想你累着自己,就是真的不送也没关系。”“哥哥认为会用不上?”我目带探索,“还是哥哥根本不在乎?”哥哥不语,手拿着同心结细细端详,唇角划起优美弧度:“凝卿的同心结真精致,都不忍心挂了。”“哥……”我嘟着嘴,难得的小女儿态,“外人不明白你,我难道不知吗?你根本不想娶公主为妻,为何会在朝堂上不顾身份地位与易承烈争执?甚至让皇上如此为难。”脸扬着,我眨眨眼:“你故意阴易承烈,是不是?”哥哥手指绕着绳结,“算不得阴他,亲事是他自己求的,朝堂之上与我争夺也是他主动,和我有什么关系?”“可你误导了他。”我歪着脸轻笑着,“如果不是你故意在殿堂之上寸步不让,只怕他还不会坚定娶恒昌公主。是你让他以为你因妒而情急,是你让他误会那日的女子是恒昌公主,是你一步步将他引入局中。”“若他不是先起了和我争斗之心,又怎会轻易入局?”哥哥将同心结小心的放入怀中,“这对同心结只能先放着了。”“可以留待他日,哥哥寻得心上人再赠之啊?”我调皮的笑笑:“凝卿先恭祝哥哥解脱,不用被赐婚娶公主;再祝哥哥兵不血刃又胜易承烈。”“圣旨未下,皇上最后的决策未定,你祝福的有些早了。”他没好气的望着我:“明日成亲,早些休息,莫再想与你无关的事。”“成亲又如何?”我淡然微叹,忽有些感触:“不过是出樊笼入井底,身边多了一个熟悉的陌生人。想起恒昌公主,无辜的成为你们朝堂斗争的牺牲品,亦是同样可怜。”哥哥深沉着脸,唇角挂着难以言喻的思绪:“这世间,每一人都是棋子。她是,我是,你也是……”纵然将赐婚转嫁于易承烈,我也未见哥哥有半分展眉。站在他的面前,我忍不住的伸手,想要抚上他的眉头。才探便停,顿在他脸前寸许处。他伸手,握住,“凝卿,答应我,你一定要过的幸福。”我默默的点点头,手指终贴上他的眉间。想展露微笑,却艰难。这些日子,他永远都是凝着愁思,含着隐忧,当年轻松和暖的笑容,再也不见。“哥哥,那你能答应凝卿一个要求吗?”我抚平他的眉头,“展眉。”他的手探向自己额头,触上我的指尖,又忽落下,“我,有皱眉吗?”我叹息着,手腕垂落,无力。“你去休息吧。”哥哥目光四下搜寻着:“亦蝶呢?最近老不见她,这般的毛毛躁躁如何跟你去得晏府?”“小姐……”亦蝶手中抱着鲜红的嫁衣,身后跟着几名工人,“‘嫁衣送来了,可我觉着衣衫大了,小姐您快试试,不然来不及改了。”喜服套上我的身体,艳红刺眼,如血般披满身。金丝绣凤环绕袖口,缀着粒粒珍珠,前襟处极细致的绣着华丽图腾,下摆滚边精致龙凤呈祥,金色绣凤披帛挂在肩头,垂挂着流苏。奢华中的艳丽,让我有种不真实感。黄金掐丝的凤冠沉重的压着头顶,眼前珠帘波动乳白晕色,模糊了视线。前方的人影丰神俊朗,挺直秀逸,恍惚了容颜,不变的是让我安定的气息,永远不会错认的温暖。他的目光牵在我的身上,炙热的似要烧穿我的身体,定定停留。我撩开珠串,将他的失神收入眼中,强做轻松开口:“哥哥,家中事忙,明日事项全劳哥哥布置。”“都安排妥了。”他静静的望着我,“凝卿不喜艳色,我原以为大红色不衬你,今日才知我错了,你着嫁服竟是如此美丽。”“哥哥最爱逗我。”我只觉得这身衣服穿着好沉,好硬,没有半分绸缎柔软如丝的感觉。我扯着身上的喜服,有些不耐:“这喜服好憋闷,穿着不舒服。”“不是吧。”亦蝶的手在喜服上摩挲着,“这可是宫里赐的面料,特着御用的工人全部停工为您赶制出来的喜服,晏相这次卖足了面子,您居然嫌不好?”“是吗?”还是那不冷不热的语调,连笑容都勉强,“确实精美,倒让晏相费心了。”“小姐说话真客气,您的喜服他上心是应该的。”亦蝶嘟嘟囔囔的,“这腰身好大啊,小姐这几日又清减了。”一旁的工人也凑了过来,“是啊,腰身是有些大,明明是按上次量的啊,才不过两日,怎的大了这么多?”我脱下衣衫,随手交给了裁工:“那便重裁吧,一日赶得及吗?”“赶得及是赶得及。”工人脸上有些为难:“但是喜服重裁寓意不好,新人新装,裁剪过两道是忌讳,小姐,不如我在腰带上加嵌片,将腰身收紧,行不行?”“随意。”我完全不在意的回答,只觉得身上疲累,挥挥手示意他们出去。“凝卿累了,我送你们去偏房改衣。”哥哥担忧的看我一眼,伸手推开房门。待我醒来时,窗外黑色笼罩,虫儿在草垛间嚯嚯鸣叫,宁静中透着生机无限。远远梆子声打破夜空的宁静,打在心头沉甸甸。侧脸看到椅背上的喜服,惊想起今日竟是我的出阁之期。烛光跳颤中,那艳红愈发的刺眼。再也睡不着,索性起身。推开窗,清冷的月光凝水般洒落窗棂,凉凉的风带着草木气息吹入房间,散去了房内的沉闷。月光下,树枝微微晃动,阴影中一个月白的人影静立树下,杏花飘落他肩头,绝美如画。哥哥!见我推开窗,那沉默的人影这才动了动,缓步行了过来,“凝卿,才不过四更,你再睡会。”“睡不着。”我摇摇头:“哥哥也一夜未眠吗?”他笑笑,“练武之人起早习功是习惯,想及你成亲,便过来看看。”他推门进屋,取过衣衫披上我的肩头,“夜露重,莫要着凉了。”在他垂首瞬间,我看到他发丝间的夜露,衣衫掠过我掌心时,袖口微湿,我心头顿然。我坐在妆台前,发丝散落身后,烛火中蕴着安静柔和的光泽。我的手指探向牙梳,还未碰上已有只手先我一步拈起了梳子,“凝卿,小时候哥哥老为你绑发辫,今日你出阁,哥哥为你梳吧。”发梳从发间滑过,哥哥的手指带着轻颤,一下,一下……妆镜中两张容颜,沉凝冷然,哪有半分办喜事的感觉,我的脸更是毫无血色,苍白的吓人。我的手拈起螺子黛,刚刚触上眉头,哥哥的手探了过来,按着我的手腕:“我为你画吧。”笑了笑,我将螺子黛放入他的手心中,“好。”他的手顺着我的眉头细细描绘,很轻,轻的象是风吹过眉弯,只是颤的厉害。忽然止住了手,重重的握掌成拳:“对不起,凝卿!我画不好。”“没关系。”我掰开他的掌心拿过螺子黛,却将胭脂放在了他的手中:“哥哥,我脸色白的厉害,你为我搽些胭脂吧。”拿起蝴蝶粉细细的扑在我的脸上,他手指指腹擦过胭脂,贴上我的唇,暖意中晕开淡淡的粉色。当天色渐亮,亦蝶匆匆进屋的时候,我早已妆容停当,静坐在桌边。面带绯色,眉如远山青黛,唇瓣粉嫩细柔,额间一点桃花钿美艳秀丽。新娘喜房中不许有男子出现,哥哥退了出去,可每一次下人进进出出房门开阖间,我都能看到光秃秃的梅花树下,那袭月牙白长衫的风中飘动。当喜服上身,喜帕遮掩了一切视线时,耳边轻轻传来一声:“凝卿,我送你出阁。”48出阁之日新婚贺礼喜帕遮盖,只余脚下一方亮白,外面的喜乐朦胧,遥远的有些不真实。亦蝶扶着我的手,小心缓步,前面喜娘压抑不住高亢的嗓门,随着我每一步落下而远远传开。“一步富贵,二步荣华……十步夫妻恩爱……百步百年好合……”鼓乐声愈发响了,身边的嘈杂声也渐多了起来,交错凌乱。“小姐,晏相亲迎了。”耳边传来亦蝶的惊喜。“嗯。”淡淡的应了声,再无多余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