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本没想碰到大姐,不想大姐竟是提前回来了。”“嗯。”“你怎么总嗯、嗯的。”初兰有些不满。林景皓停了手,道:“那公主想让臣说什么?”这话倒是把初兰问住了,她想让林景皓说什么呢?因白天之事,她一直心事重重,无人可诉,林景皓虽是能让她交心之人,只自己心里却总有个心结。自在商泽那场风波之后,她便未在他面前提到商泽半个字,虽说那只是一场误会,可不知怎的,总觉得如影随形,何时提起,都让她心里堵得难受。这会儿又让她何从谈起呢,怔了了一会儿,终是没有开口。林景皓觉察出了初兰的不妥,问道:“公主可有话想与臣说?或是今日在长公主府上发生了什么事?”初兰知林景皓心思重,若不说出个一二,他嘴上不说,心里也定不会甘休,便随便寻了个理由,只道:“没什么,只是想起还没带你正式给大姐请安过。咱们成亲之时,大姐正在天启,如今回来了,虽说日日朝堂见面,但这礼数也是不能少的。”林景皓笑道:“我当是什么要紧事,公主说得也是在理。不过既然耽误了这么久,也不在乎这一两日的,这不是快到年关了吗,到时臣自是要随公主一起去给长公主请安拜年的。”初兰心思根本没在这上,便随口道:“倒也是。”只林景皓却并不是好打发之人,有些疑惑的追问道:“公主刚刚欲言又止只为这事儿?”“那还能有什么。”林景皓不说话,只深凝着初兰。初兰只觉得他像看进自己心里似的,然下一刻,那眸中似能洞悉一切的深邃却忽然一收,只露了戏谑,道:“臣听闻那洛飞入了长公主府,公主此去可是会旧人去了,或是想把他弄进府来,故而适才吞吞吐吐想试探臣?”初兰见他这半真半假,似是而非的拈酸模样,不由得嗤笑起来,也顺着他的话茬,娥眉一蹙,妩媚撒娇道:“这可如何是好,被大人看出了我的心思,咱这府上冷清久了,也该添个人口,只不知大人同意不同意。”林景皓捏了初兰的下巴,稍稍用力,将唇凑上前去:“谁说咱府上冷清了,不出五年,咱们儿女成群,可是热闹得很呢。”说着,抬手取下初兰发上的最后一根簪花,青丝如瀑,直映佳人。“不知羞,谁说给你生一堆孩子的……”娇音未完,便被堵了樱唇,浓热的缱绻,只从这浅吻开始。※※※※※※※※※※※※※※※※※※※※※※※※※※※※正当初兰一心期盼第一个孩子的降生时,一场大戏已在商泽上演,未出几日,直撼京师。平阳府尹百里加急上奏,以商泽为中心,直里、汇宁、涞水等平阳诸郡粮价一夜暴涨数倍,百姓蜂拥抢粮,有数人踩踏而亡,情势危急,已近暴乱,平阳府已派兵镇压,只恐形势愈演愈烈,直请圣裁,调兵调粮,解平阳府燃眉之急。奏折一到京城,皇帝震惊,急在早朝之上令百官献策。户部尚书上奏:“启禀吾皇,去年几省灾害,赋税减半,库粮本就不多,眼下才经大战,实是没有多余的粮食拨给平阳。”内务府总管上奏:“启禀吾皇,前战耗时半年之久,内务府钱粮也是损耗殆尽。”既是户部和内务府都束手无策,其他朝臣更是无计可现。初兰静立,她心中虽有主意,却知这事并不能在殿上明说,因那背后操控之人此刻定也站在这殿上,只不知他会如何反应。故而只是默不作声,悄用余光扫着各人。皇帝遍扫众人,只见一个个都是垂头不语,开口呵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平日众卿朝堂上侃侃而谈,指天论地,如何意气风发,怎么今日一个个都似吃了哑药一般。”众人见龙颜愠怒,更是不敢轻言。良久,方是刘子安上前一步,俯首躬身,语音沉稳的道:“回万岁,才两位大人已经回明,一时难以拨粮平。臣以为,唯今之计,只有先调遣周边省府之兵力前往稳住局势,以免暴乱扩大。粮价之事,也好容时再议良策。”刘子安身为内阁首辅,他的话自然惹得众人响应。皇帝踌躇着没有说话,似也在心中思量,许久,终是一叹道:“也只有如此了,传旨下去,令方顺,缁苑两省调兵支援平阳,务必将暴乱压在平阳府内。再令全国各省随时禀奏各省粮价浮动,以免再有类似之乱。再者……”皇帝顿了顿,似有些无奈,只道:“出援天启一事,暂缓吧。”此言一出,初兰心中一惊,下意识的侧头去看雅容,但见她眉头微锁,无声浅叹。朝散。雅容,昭辰,初兰照例先百官离开。三人并行,昭辰望着雅容,开口道:“我见姐姐这模样,似是对母皇圣裁有所不满?”“岂敢。”雅容忙道,“只是……唉……早前我朝已应了天启的请援书,如今出尔反尔,只恐令天下人耻笑……”昭辰道:“姐姐此言差矣,人道天有不测风云,如今平阳出了暴乱,难不成咱们不管自家之事,倒先去给别人解围?”雅容、初兰均不说话,昭辰看了看二人,故作一叹,道:“不过姐姐说的也是有理,只怕我大颜这次真是威信扫地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初兰听出了昭辰言外之意,当日昭辰力主求和,而她与雅容却是主战,如今诺不能守,倒像是她与雅容之过了。三人说着已出武阳门,昭辰向二人拱手告辞,先行上轿离开,初兰只见她步履轻盈,掩饰不住的志得意满。再转头望向雅容,但见她看着昭辰上轿的背影,也是一脸无奈,可见其也对昭辰之心了然。二人相视,心照不宣的摇了摇头。这会儿初兰再看雅容,恍觉自己前两日实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心中不免生出些惭愧,只道:“姐姐前两日之担忧,我只当是杞人忧天,不想竟成了真的,实令妹妹叹服惭愧。”雅容道:“如今还说这些做什么,圣旨已下,怕是再难更改了。虽说有背信弃义之嫌,但母皇此举也实是无奈。谁曾想只在几要出兵之际竟出了这事儿?世事难料,或是冥冥中自有定数吧。”说完只对初兰露了无奈的笑容,便也上轿离开了。武阳门外只剩下初兰一人,冷风席席,似是渐渐将初兰脑中的迷雾吹散。雅容刚刚的那番话,虽似无意,却又似有心。商泽富贾自前年开始的屯粮、那封密信、大颜与天启的战事、天启求援、平阳暴乱、出援不成……一件一件,抽丝剥茧,所有的这些事,原来总像团乱麻萦绕在她心中,如何也解不开,然此刻,却竟似一颗颗珠子被穿了起来,直让初兰觉得心中从未有过的清明。初兰终是恍然顿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三年来商泽富贾根据朝中某人指使暗中收粮,却从未倾售,她只当他们是等着今年战后缺粮放粮敛财,如今看来却是她想浅了。早几日赵家送来密信,她就觉得奇怪,眼瞅着年关将至,那时倾售方是最佳时候,自比这会儿要赚得多,如何他们就提前动作了?三年都等了,却等不了这一时三刻?可见他们并非为了敛财。若不是为了敛财,又偏偏在即将出兵这个节骨眼儿上哄抬粮价,煽动暴乱,可不就是为了阻挡这次出兵?对于这次出兵援助天启,朝中早有非议,如今此事一出,所谓攘外必先安内,母皇自然不会置之不理,定要先平了国内暴乱。如此一来,出兵之事也便化为泡影。不过,拦了这次出兵,除了便宜了天启那反叛的西河云平公主之外,于商泽那些富贾巨商们又有什么好处?初兰左思右想,如何也想不出,不但没有,反而大大不利!那些女商的男人都在商泽本地为官,自是脱不了干系,只一个煽动暴乱,他们便乌纱不保!费了三年光景苦心经营,他们绝不会只是为了与他人做嫁衣裳!然,天启在大颜之北,平阳为大颜南省,遥不可及。况那西河云平公主与商泽这些些富商如何也是联系不上的,将这两边又如何能联系起来?看来,朝中那个幕后之人才是这其中的关键。他与那云平公主定是早有勾结。大颜与天启一向交好,如何前年突然起了争执?或许根本就不是偶然,怕有人蓄意设计挑拨。躺真如此,那此人与云平公主之筹谋却是运筹已久的!先是挑拨两国关系,再从旁煽风点火,母皇本就有一统天下的心思,如此便有了今年这场大战。以天启之兵力自是不敌,云平在西河负手观战,只在战后打着讨伐昏君昏君之名,便可坐收渔翁之利。商泽这次粮价暴涨,怕也是他们蓄谋已久的,他们料定天启皇帝会向大颜求援,而以母皇心性,必然出兵。三年苦心屯粮只等这一时。真是好筹谋,好手段!环环相扣,步步为营!初兰心中不禁凄然,可怜大颜天启一场大战!两国十数万将士的鲜血与性命,只成全了云平的篡国野心!而那个助云平篡国之人是谁?放眼朝堂,真可左右朝政之人也就几人,而从头到尾参与了大颜与天启之战的也就几人:两位公主,四位内阁。